赵因恪别过了脸。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尴尬而不知所措的气息。
好大一会儿之后明沅才打破沉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事情…不是钟峻造成的，我只是把脾气发在他身上而已——总不能发在我爸或是他父母身上…”赵因恪还是闷头干活，明沅接着说：“其实说到底他父母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后来，两方家长都更希望他和明月在一起。”
赵因恪身形一顿。
“哦，我说的就是明月，钟峻的忠诚爱慕者，明然十八岁的妹妹。”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那时候我都大三了，钟峻一直都没有交女朋友，大概钟伯母有点动摇了，觉得就算钟峻真的和我在一起，也比一直不找要强，况且我那时候长大了好多，不像小时候那么敏感讨厌。所以她找了个机会特意跟我谈心，说起以前的事，说起眼前的事，说了钟峻的情况，反正就那么糊里糊涂，我们就和好了，只是大家都忙，联系也少。”
“我以为也就这样了，反正钟峻一直那么一副对我有愧的模样，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愁什么。再后来，好多事情都累在了一起，明然和明月的中考高考升学考试。我也在那年辞职，准备自己开店…总之就那时候，又有了机会大家一起吃饭，我收到了钟伯母给的一个镯子当礼物——可惜没到我手上几个小时就被明月打碎了。我觉得明月还是挺聪明的，选了最轰轰烈烈的方法让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思。”
“我爸并没有关心过我和谁谈恋爱，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给我介绍各式各样的男孩子。在我和明月之间，他从来没有犹豫过。”
明沅说完了。
在一片久久的沉默里，赵因恪的神情一度恍惚，继而震撼盈胸。
“这如果就是所谓的第二次绝交的话，”明沅有点苦涩地笑了笑,“你也该明白，都是和钟峻无关的。况且他们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钟峻其实从来没有和我表白过，一句暧昧的话都没有说过，但是大家仍旧愿意相信他们所认为的，选择他们在意的人。好了，”她长出了口气，像是为终于能说出这些事情感到没来由的轻松，然后在刚才随手丢在桌上的包里翻了几下，掏出一个手机，递给他，“这么久了，总该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
那是他的手机，当初被他摔得七零八碎又抛到九霄云外的那个。
赵因恪五指轻轻卷曲了一下，仿佛那手机是个会烫手的山芋——或者说，这一番倾诉明明娓娓说来，依然毫无意外地将他的脑子缠成了一团乱麻。
他终于接了过去。
“我先上去了，帮我关一下门，晚安。”明沅说。
这天下午是明然的期末考试最后一科，他笔下飞快，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就在一众忙着打小抄的同仁们惊异的眼光注视下，坦坦然然地把卷子交到了讲台上。监考老师是个刚当辅导员不久的师姐，还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明大少爷相当自信，丝毫没有检查检查的意思，迈着步子便施施然走出了教室——专业选修课他和岳如安没选到完全一样，这会儿岳如安正在另一栋教学楼里考试。
明然骑着他那辆张扬无比的自行车，呼啦啦穿过了大半个校园，在岳如安考场楼前跳了下来——不过岳如安可不像他那么张扬，人家正安安静静写着试卷。明然在教室门口溜达了两圈也不见他抬起头来，有些急躁了，又看见岳如安周围几个女同学绕着他交换着花痴的眼神，心里不痛快地哼哼：切，还想不想考试了？一点都不矜持。
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已经不那么热辣的阳光透过一侧枝繁叶茂的凤凰树投到了他身侧，连影子都好像笼上了一层火红的光影——他一时间觉得无聊，烦躁地撑着胳膊，抬脸迎着阳光看去，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回神是被岳如安拍了一下，明然陡然一醒，眼见方才还心无旁骛坐那儿的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自己身边，他提起了眉毛：“哎？你怎么出来的？监考老师抢了你的试卷？”
“考完了，走吧。”岳如安多余的话一句都无，抬脚就走。
明然跟上，懒洋洋地在他身后晃着步子。
岳如安破天荒不见这位说话，反倒有些不习惯，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明然：“今日心烦意乱。”
岳如安：“…”
直到下了楼梯到了教学楼外，心烦意乱的明公子才终于又发话：“岳如安，你能原谅一个一而再坑你的人吗？”
岳如安把自己的包挂在了那辆花里胡哨的自行车上、一手推了车，十分平静地说：“明沅姐也许能。”
明然：“…”
于是他又来了一段长长的心烦意乱，唉声叹气地走完了回宿舍的路，然后把自己半死不活地丢进了床里。岳如安好心给这位姐控公子打了晚饭回来，他还在上铺窝着脖子怎么也肯下来。岳如安十分有耐心，有条不紊地整理起了俩人这些天为了复习摆满了桌的书，同时把一碗香气四溢的糖醋排骨打开了盖子，晾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某人从床上翻了下来，揉了揉因为焦躁而竖在头顶的一脑袋狂毛，摸了双筷子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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