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总是一身白衣,像是这凡尘间万丈软红皆入不了他的眼,就算露珠落到他身上,极好的织缎面料也是一抚即去。
清冷的声音像是三月初春方化的雪水一般清冽:“你不用, 去吧。”
白羽嘟了嘟嘴,他怎么觉得最近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虽然带着他跋山涉水,但是对他一直千依百顺, 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吃。
现在搬来了司天监,竟然只能吃素茶淡饭了!
而且自从他向父亲讨要落儿做媳妇, 父亲就一直冷着一张脸, 有时让他都不敢大声嚷嚷了。
对此, 二愣子白羽的理解是,自己还太小了,等长大了父亲肯定就同意了。
于是又被甩脸子的他, 只得闷闷不乐,一边心疼着自己未来的媳妇,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子。
苏云落叹了口气, 摊开了面前的经卷。她太讨厌抄经了,这些日子都抄了无数次了,每次抄来的经文都扔给了房内的师姐们传阅,或者是屋外的道姑们。
她还小,只想练武复仇。
不太懂为什么为什么门外的道姑们收到了之后还要放在鼻子下问一问,说什么吸吸仙气。
师父,会不会是发现她课后会把经卷给别人传阅了?难道这些都是密宗,不能给别人看么?
她从笔缝尖尖里偷看了师父一眼,只见他斜倚在条案后,面前是堆得像小山一眼的公文。那些公文看起来像是皇帝跟前堆着的奏折一般,只不过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颜色诡异,阴气环绕。
再往上看,虽然姿势有些慵懒随性,可是师父领口束得极紧,只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高耸的喉结,下巴的形状当真如同精雕玉琢才成的玉器...
视线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却对上一双秋水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吓的她心头一颤,慌慌忙忙地低下头,手中狼毫在卷上鬼画糊了一道,这刚抄好的半卷全废了。
白夜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极其不易察觉,又转瞬即逝的弧度:“看什么?”
苏云落只听见他放下手中公文,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的声音,顿时心烦意乱,师父的一双眼睛就是能将世间一切都看透的感觉。
他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发现了自己,不仅将经卷给别人传阅,还偷偷在半夜...
她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用衣摆遮住了被自己抄毁了的经卷,废了好大劲才挤出一丝看似正常的笑容:“师父,徒儿抄累了,出去练功活动活动筋骨可好?”
师父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垂了下来。算是默许了。
苏云落立马装出一副少女天真高兴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跑到竹林中,抽出旁边兵器架上面的软件,行云流水武了一番。
上一次天魔大战之后,五界之间就一直有着明确的分界线,许多东西都不流通。所以这次他和李晚明投身凡世才麻烦多多,还不得动用冥力。人间的武功,白夜其实知道也不是很多。教苏云落也大都是看起来像是凡间武功的招式,和大内皇宫私藏的秘籍。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看出来了,她今天舞的似乎不是自己平日里教她的。
“停。这套剑哪学来的?”
苏云落力气还小,好不容易用剑气掀起了地上的落叶,就被叫停了,转过头来看着青青竹林中立着的白衣男子,顿了一拍之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扬唇笑了起来:“是岳师兄教我的。他们是武将世家,满门忠烈,听说这套岳家剑,可是宗室秘籍,只传内家儿女呢!师父你看好不好?”
岳师兄...内家儿女...
她笑着说完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脸色越来越冷。嘴角也愣愣地放了下来。
其实在苏云落心里,师父虽然道法卓然,神机妙算,可是武功终究是没什么太高的造诣的,不然怎么没见他出过手?
教自己的招式看起来也是平平无奇,要不是见到白羽当初横劈冰棺,她都不知道师父还有内功心法。
“看来。”白夜花了好大功夫才稳住内中心火,维持住镇定的面皮:“这个亲传弟子是委屈你了,还要去找别人学武。”
“弟子不敢!”苏云落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这一世聪慧过人,怎么会听不出其中意味?
“师父恕罪,落儿错了,只是那日...”明明之前早就编好了应对师父的措辞,甚至还跟岳师兄通过气,可是在他面前说谎就是那么难一件事。
她额头上的汗珠都要渗下来了:“那日茶余饭后随口说起,岳师兄就说顺便教我几招,一套而已,不影响修道内劲。”
白夜此时却问了一个再苏云落看来,猝不及防,却又毫无缘由的问题:“手把手教的?”
她将头压得更低了,生怕一个字说错就被师父揭破了谎言,不能漏出破绽的她只好顺着师父的话说:“手把手教的。”
“好。好的很。”
他都还端着师父的架子,高冷的风度,教剑教招的时候从不动手动脚,只是站在一旁说教,如今倒是有人敢手把手教她剑法了。
而且他每日将人留到这么晚,哪里还有什么茶余饭后,一听就是谎言!
再看眼前的女孩子,虽然还是小小一个,脸蛋却已经有了形状,不再像前几年一样圆滚滚的了,五官轮廓都已经有了惊艳的雏形,跟她在天上的模样有几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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