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几次失败之后,林便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思路。等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控制翅膀与身子。
完全乘着风的感觉好极了——甚至比之前翼蛇少年托着她的感觉还要好,轻盈、无碍、灵活,操控自如。
她就这样乘着淡绿色的风在各个洁白的台阶上轻点,每点一下,就有一阶洁白的石阶发出淡淡的光晕。
而在上升的过程中,她的身子也变得透明。当升到最高处的、象征着诸王的秘库所在的台阶时,她已经化成了一阵淡绿色的风,自由得就像是呼吸一样。
她并没有着急着陆,而是绕着最后一阶石台飞快地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最高处的光球之间来回穿梭,如同在河中与游鱼嬉戏,享受着这种难得的轻松与独自一人游戏的愉悦。
待玩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落于石台之上。
望着散落于穹顶之中的光球,她忽然福至心灵,轻声念出那句仿佛等待已久的指令:[Guidelines ventis viam vestram]
(愿疾风指引我的道路。)
随着风语送出,原本隐于穹顶护罩中的光芒倏然熄灭,露出无尽的天穹。
夜色倾泻,有风自八方吹送而来,推动漫天的光团缓缓移动,如同星辰流转。
无数来自过去的灵魂环绕着她,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待着聆听她的每一个问题。
心灵在一瞬间变得安静,原本躁动不安的灵魂也沉寂下来。
先前急着寻求的答案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们在等她。
这种说法有些奇怪,但林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确实是在等待着她——或者别的什么人——来到这里,然后提出问题。
问题么
她想了想,然后微微笑了:
“万古长存的灵魂啊——请问我们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
艾尼塔在老妮妮安的授课中悄悄走神了。
他本来最喜欢老妮妮安了——她讲授音之丘与深渊的历史之时,永远都不像是授课,更像是在讲故事。
“世界的最初是一片荒原,而我们便是从荒原的沙与风中诞生的,啊,具体是怎么样的,那大概只有疾风和舍娜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的,你可以去问问疾风……不过它未必会愿意回答你……当然也可能是我们无法听清它的话语。”
虽然总是说得语焉不详,但是艾尼塔能够触摸到其中隐隐的诗意与美好的意象。
“我们所负责守卫的,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记忆——其实最初的最初,这个世界并非称之为深渊,而是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非常美好的名字,它的含义应当是与舍娜莎相对,但真名已经隐没了,真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虽然很多时候无法与老妮妮安共鸣,可艾尼塔并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听这样的故事。
因为老妮妮安让艾尼塔觉得温暖。
就像祖母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自小便是孤儿的艾尼塔很是珍惜。
他喜欢一切温暖的、柔软的、纤细的、美好的东西。
——但是大祭司是个例外。
从艾尼塔有印象起,新任的大祭司就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它和音之丘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祂不喜欢明亮的东西,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不喜欢说话,对居住的地方没有任何要求。
从外表上来看,祂和舍娜莎一样美好,对任何人来说都带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但同时,祂却如此冰冷、坚硬,缺乏任何可供分享的情感。
大部分时间,祂都会将自己关在圣坛中倾听神谕,很少露面;唯一出现在外面的时间里,祂会呆在冥想池里。
有一阵子,艾尼塔甚至怀疑,大祭司那华美如月色的外表之下,是否如同风侵蚀过的溶洞一般。
艾尼塔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可这样的疑惑却一直存在。
有一次,他特地去请示大祭司是否要给各个风屿添加祝福结界的时候——这是大祭司的职责之一,目的是为了让各个岛屿获得风的加持,不受任何污秽侵害。
可刚刚走出圣坛的大祭司却用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陌生异族拦下来祈求祝福。
冷漠,疑惑,不解,疏离。
也就是在那一刻,艾尼塔才突然意识到——他名义上的导师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不在整个部族,也不在乎所谓的祝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次需要加固结界的时候,大祭司才需要其他族人一遍又一遍地去请,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艾尼塔很难想明白。
听老妮妮安说,大祭司本身便是风之“奇迹”的见证者与受益者。
据说祂和艾尼塔一样,出身不详,是极为虔诚的疾风与舍娜莎的信徒。后来因为身患怪疾,皮肤溃烂,奄奄一息,在老妮妮安的坚持下才得以送入神坛,祈求疾风的垂怜。
然后奇迹发生了。
祂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并因此获得了疾风的祝福、极高的风元素亲和力,啊,还有从此之后与“疾风”直接沟通、聆听神谕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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