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嘴上喊打喊杀的,啥时候动过你一手指头了,人小鬼大的,嘴还硬的不行,不想要是吧,不想要我可给五妮了,小没良心的,爹可是偷偷打了一个月。”
李保国作势就要抱着澡盆往外走,李梅梅心里明白爹就是吓吓她,才不会把澡盆给五妮哩,但是她还是乐于装作一副急切的不行的样子,扯住了她爹的衣袖。
“爹爹爹,我说着玩呢,我喜欢,我当然喜欢了,爹我以后特别特别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就和你要,你不要瞒着我偷偷做好不好?”
她松开衣袖,转而拉住李保国蒲扇似的大手,上面布满了老茧,才三十来岁的人,手粗糙的不像样,弄木料,凿木盆多费手,她不希望她爹受伤。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李保国心里柔软的不像样,连声应了。
李梅梅得到承诺,眉开眼笑,蹲下来翻看澡盆,四处都打磨的光光滑滑的,还加了一个坐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迷你版的浴桶,“爹,你手真巧,比老耿爷爷的手都巧。”
老耿是李老头的战友,也是红旗村的,比李老头晚几年退伍,他命好,退伍以后直接给安排到农具厂做工人了,一手木工活做的七七八八,在长青公社这地界,多少算个人物,
其实这也不能算李老头点背,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都是人民英雄,但是李老头当年是炊事员,打了几年仗,愣是没上过战场,后来内战,他觉得小鬼子都被赶出中国了,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借口家里老娘没人送终,提前退伍了。
内战的时候,兵荒马乱的,部队也不敢承诺什么,只送了几块大洋做盘缠,一路颠簸着回了老家,继续在田间地头忙活着。
老耿也是个大头兵,杀过一两个鬼子,内战结束后,年纪也不小了,觉得在部队混着没什么前途,退伍了,连长给开了介绍信,公社自然不敢怠慢,安排到农具厂做了工人,慢慢的也混上了副厂长的位置。
他是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早些年还提起过把李老头的孙子抱一个给他,后来李老头一个孙子也没得,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女儿这么一说,李保国心里一动,“闺女,你说爹去做木工怎么样?”
他不是无的放矢,老耿叔没有儿子,想找个徒弟接他的班,李保国心动了,但是吧,自己年纪不小了,老耿叔一直也没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老爹的关系,他要去求了,老耿叔碍于面子应下来,心里肯定也是不大痛快的。
破坏两家的关系就不好了。
老耿叔脾气倔的很,即是找徒弟,又是找能给他养老送终的人,一般人他还真瞧不上,之前有人把家里的小子送到农具厂,他一个也没瞧上。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事常见的很。
李梅梅眨巴着眼睛,兴奋的拍拍小手,“好啊好啊,爹有手艺,一定能成为咱们公社最好的木工。”
李保国咧嘴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为了让这几个过上好日子,他也得找老耿叔试一试。
当天晚上,李保国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寻思着该怎么和老耿叔开这个口,身边睡了个翻来翻去的人,赵卫红也被打扰的睡不安分,她不耐烦的皱皱眉头,伸出脚揣了李保国几下,“闹猫尿呢,不睡觉干啥哩!”
李保国双手枕在脑后,把自己的打算和老婆说了说,没想到赵卫红一激灵就从炕上坐起来了,十分兴奋的推了推李保国的身子,道,“真的?”
李保国白她一眼,“当然是真的,就是我担心老耿叔嫌弃我年龄大,不好带了,要是老叔看在爹的面子上勉强收了我,也破坏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是。几个娃儿一个比一天大,见风就长,就现在这光景,再不寻点别的出路,以后咋办呀,大妮学习好,我还想供出个大学生呢,老孟家的东子上初中每个月还得几块钱呢,这上了高中大学可不得更费钱,地里刨食也不是办法。”
赵卫红叹了一声,自从生了小妮儿以后,她都三年没怀过孩子了,还好她男人不嫌弃她生的都是闺女,想到这里,赵卫红心里甜滋滋的,顺势依偎在李保国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道,“我看你就是个死脑筋,老耿叔今年多大了?五十多了,他要是真的想找徒弟的话,为啥前几年身体还行的时候不找,人家哪是找徒弟,这不是害怕死了没人给烧纸,找个老实厚道的还能给他烧烧纸,他就不是个孤魂野鬼,爹和他关系好,你也当他是半个父亲,还有啥人能比你合适?”
村里的狗无精打采的吠了几声,突然吹了一阵凉风,赵卫红起身关窗户,李保国转了个身,闷闷的声音从一边传来,“那我明天去问问。”
赵卫红关了窗,又回到炕上,随口道,“也别空手去,明天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带着,我看这事就先别和爹娘提了,爹那个死脑筋,指定不答应。”
李保国含糊应了几声,没多久就睡着了,两口子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布满整个房间。
翌日,天刚蒙蒙亮,大公鸡就开始伸着脖子叫,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没过一会儿,李老头,李婆子,李保国,赵卫红,还有几个妮子都起来了,唯独李爱国那屋门闭的紧紧的,李五妮紧张的看了爹娘房门一眼,试着推了推没推开,咬着嘴唇偷偷观察她奶的表情,害怕她奶拿她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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