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妮答道,“没有,二叔他们好是去看二婶的什么亲戚了,小姑家天明摘桃被蛇咬了,去公社看大夫了。”
“人没事吧?”李梅梅连忙问道,万一是条毒蛇,天明表哥这会子估计都挂了。
“就是条菜花蛇,没事,涂点药就行了。”李婆子随口道。
那条菜花蛇肥的很,可惜就是跑的太快,要不今儿晌午就能吃蛇羹了。
李五妮学习刻苦的很,没说几句话就回房看书了,她走后,李婆子神神秘秘的把李梅梅拉到墙角。
“小妮儿啊,奶告诉你一件大事,你可得保守秘密,谁都不能告诉啊,包括你爸妈也不能说。”
啥事儿啊?这么神秘。
李梅梅点头,示意她奶快说。
李婆子这才压低声音说起来:“你四叔,他没死……”
没死!
“……”
“……这七八年,奶年年都能收到包裹,都是你四叔寄的,奶有种预感,你四叔快回来了,这话我憋在心里不说,多难受啊,只能和你说一说,让你也高兴高兴!”
李梅梅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她这位四叔,每年过年的时候,她爸都能念叨半天,这位四叔人多么多么好,和他这个大哥多么多么亲近,年纪轻轻就参军了,后来牺牲在战场上。
人没死?她奶该不会做梦呢吧?
李婆子一拍大腿,“我没做梦,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爷也知道,你四叔这些年寄回来不少钱呢,奶偷偷告诉你,有小两千呢。”
两千块钱不少了,能在村里盖七八间青砖大瓦房了。
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絮絮叨叨,李婆子就这样,拉着李梅梅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李佐国小时候的事儿,又道:“现在咱们家啊,有了你曾奶奶的帮忙,你爸又当上了农具厂的小头头,你三叔也像个人了,只等你四叔回来,咱家人就齐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
“队员同志们,队员同志们,四点半大队部开会,大队部开会……”
李梅梅还在听着她奶奶讲她四叔小时候的事呢,村口的大喇叭就响了。
“得,不说了,走吧,这是又要批'斗谁,去看看去看看。”
闹了五六年了,整天斗这个斗那个,这日子就过不到前头去。
大队部前的广场上,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半人高的戏台上,绑着着剃着阴阳头的男人,李梅梅定睛一看,这不是马赖子吗?再一看,台下哭天抹泪的不是马婆子是谁。
台下叫的最凶的不是他的儿子是谁。
一张戏台,几样人生。
地主后代的马赖子成了阶级敌人,马婆子从贫农成了阶级敌人的家属,没享过地主的福,尽吃了地主的苦。
这次开会是因为革委会来人了,倪大成不敢怠慢,连忙上了戏台,“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乡亲们,公社革委会的领导来视察我们的革命工作,地主阶级马伯清就是我们要坚决斗争,坚决改造呢的对象,下来请革委会的苟副主任上来讲两句。”
底下一阵热烈的掌声,姓苟的副主任正了正自己的衣领,仰首抬头的走上戏台,“为人民服务。队员同志们,对于一切像马伯清这样的人……”
台上的巴拉巴拉讲了一个多小时,底下的人不管心里是啥感受,面上都是津津有味的听着。
苟得富,不,现在是苟革命了,以前就是城里的二流子,现在翻身成了公社的革委会二把手,心里得意的很,隔三差五就要到下面的村里弄上这么一出。
第48章 黑五类分子
苟得富好不容易讲完了话, 底下听着的李梅梅都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接下来, 披豆大会正式开始,无产阶级革命万岁……”
戏台子上方,悬挂着横幅, 上书几个大字,“对□□分子马伯清的批'斗教育”,是了,马赖子大名叫马伯清,这么多年叫他马赖子叫习惯了, 猛的一听人家的大名还不知道说谁。
“……来人,把□□分子马伯清的家属也押上来。”苟得富振臂一呼, 就有两个民兵上前,拉扯着马婆子上了台,还有一人把一个写着“向**认罪”的牌子挂到了她脖子上。
李梅梅甚少见这样的场面,马婆子这人算不上恶, 最多就是个碎嘴子,爱说人长短,本质上还是个苦命人,年轻时父母为了丰厚的彩礼钱把她“卖”给了马赖子, 大半辈子都在伺候别人, 娘家的福她没享,婆家的苦她吃了个尽。
作为红旗生产队大队长的倪大成不说话,苟得富喜欢出风头, 就站起来主持这个会,喝令马婆子道:“宋慧芬,现在当着这些人民群众的面,老老实实得交代你的罪行。”
苟副主任这话刚落下,李梅梅听到马赖子不甚洪亮的声音,“等一等,等一等,苟主任,不关她的事,她是苦命人,她跟我的时候我家早就不是地主了,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不信你问,你问啊,苟主任开恩啊!”
毕竟是伺候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马赖子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
开恩?开个屁恩!
苟得富最讨厌别人称呼他为“苟主任”,听着就像“狗主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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