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飞蛾扑火,注定了我是自取死亡。
追逐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强烈。
不眠不休,疯狂地练武,最终得以如愿以偿。
十六岁那年阁中比武,我当之无愧成了阁中年轻代的第一高手,从此可以靠近那个人,每日每夜与他待在一起。
哪怕只是听他号令,任他差遣,我也甘之如饴。
疯魔便是如此没有理智可言。
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个高不可攀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翩然尊贵如身在云端,让人只远远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臣服膜拜。
他是那么尊贵而清冷,如降临人世的世外仙人,纤尘不染,孤绝而傲然。
让人只能仰望而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秦裳恭敬而虔诚地参拜,心头悄然住进一尊神祇。
阁主负手立于山巅之上,居高临下注视了他良久,才淡漠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回阁主,属下秦裳。”
恭敬地回这句话时,他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从没有哪一刻,他觉得自己离神如此之近。
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信仰的力量,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世上一遭。
他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再也不要消逝。
这是秦裳跟阁主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明白自己跟阁主是泥云之别,可此时此刻,他这个低进尘埃里的泥,与身在云端的阁主却离得如此之近。
近得他能感受得到阁主周身散发的清寒如莲般的气息。
阁主没有再说话。
少年秦裳从此贴身跟随阁主。
虽是阁内第一高手,可他这个高手似乎没有用武之地,整日只跟在阁主身边,伺候阁主饮食起居,沉默得像是个影子。
阁主不喜欢喧闹,他便在长达半年的时间几乎整日不说一句话——除了传达阁主命令之时。
但秦裳从没有任何怨言。
他甚至希望能永远这样安静地待在阁主身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只是静静地侍奉着他,便于愿足矣。
第506章 寂灭
但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并不能长久。
他们在九阁之巅度过了一个寒冬。
隔年他十七岁。
阳春三月,秦裳接到了阁主的命令,去取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血狼首级,期限三日。
少年怀着满腔忠诚离开九阁,去执行阁主交代的任务。
血狼武功很高,人很狡猾,极擅隐藏踪迹。
秦裳花了两日时间才找到了血狼的下落,可彼时血狼正与同为杀手的好友躲在深山吃酒。
七个人。
秦裳染了血,杀死七个人,只带回了血狼的首级。
但是回去晚了,比三日期限晚了半日。
满身疲惫赶回九阁之巅,恭敬地献上首级,少年没有等到一句夸奖,也没有一句安慰,甚至连责备质问都没有。
只有一顿血淋淋的鞭子,惩罚他的办事不利。
这是生平第一次,少年挨这么重的责罚,痛到咬破了唇,却一声不吭。
因为不想让阁主觉得自己没用。
他是阁内第一高手,年少成才,努力那么多只为了靠近心中的信念,怎么能软弱?
近身侍奉阁主,他必须比其他人更强。
所以对于惩罚,他受得甘愿。
少年觉得阁主是看重自己,所以罚得应该。
他不怨,只在心里提醒自己,需要好好练武,提升自己,不能再懈怠了武功。
于是往后的日子里,他除了侍奉阁主,每日早晚便多了另外一项任务。
继续练剑,修习内力。
内外兼修。
十七岁那年冬,气候寒冷而恶劣,大雪接连下了几日,九阁之巅到处白茫茫一片。
少年思及阁主四季都是一袭雪白轻袍,进山猎了两头雪狼,打算给阁主做一件狼裘披风御寒。
少年想着阁主穿上狼裘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
可他估算失误,利箭击中雪狼要害时浅淡的血腥味引来了狼群,少年与狼群搏斗了整一个时辰,击毙了数头雪狼,自己却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以他的身手想要自行脱身并不难,可他不愿丢下好不容易猎到的雪狼。
然而,徒手带走两头雪狼尸体,从群狼包围下脱身——却又是那么难,几乎不可能做到。
肩背被撕裂,鲜血浸透了身上衣袍。
少年脸色惨白,狼狈而不堪。
大雪纷飞,他最终被后来赶到的九阁手下所救——连同那两头被猎杀的雪狼一起带了回去。
强撑着力竭的身体跟阁主请安,少年完全不在意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一种邀功般兴奋的情绪,等着回答阁主的问话。
然而,没有。
依然没有一句责备,没有一句问询。
只有很淡很淡,淡到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一句命令,如轻风钻入他的耳膜:“本座不喜血腥味,什么时候大雪洗干净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再出现在本座面前。”
大雪……洗干净血腥味。
少年怔住,思绪有一瞬间茫然。
他仿佛并不能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雪还在下,他失神一般站着,所有的思绪皆被放空,脑子里茫茫然没有归处,眼神甚至不知看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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