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招过后,楚墨白取得先机,衣袂一掠,再回首看他时,朔月已在他手上。对面的人微微退后一步。
剑冢外的弟子们应该已形成了围攻,他想把楚墨白引到外面。楚墨白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所以只在剑冢内与他缠斗。
楚墨白要的是速战速决。
方才钟声已响过,再过一会儿,小楼中的人都会赶到这里。
朔月剑被持在楚墨白的左手,他一剑划开了执剑长老的衣袖,两人站定之后,楚墨白冷冷道:“请师叔退开,我不想伤你。”
自始至终,楚墨白没有用春风渡。即便用了,也只是十分和煦地挡开了他的剑势而已。
这应当是算楚墨白在尽往日的情分。
但这不能作为放走楚墨白的理由。对方一言不发,咬牙挺剑而上。
楚墨白眸光微黯了下,下手再不犹豫,他运起身上所有还残存于奇经八脉中的春风渡,这股绵厚的内力直接将对方震退并俯身吐出一口血来。
楚墨白趁机出洞,围在洞外的弟子们看到熟悉的白衣一闪,立刻百箭齐下。
杀害掌门,百年来小楼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但若掌门为恶徒,弟子可为大义而屠之。这是小楼楼规。
朔月划出锋利的一圈,剑气四溢,无数箭矢断裂落地。
好几袭衣袍临风飞下,呈包围之势困住楚墨白。
一名领头的弟子道:“请掌门弃剑。”
楚墨白站如石像,纹丝不动。
之后,所有弟子齐声道:“请掌门弃剑。”
他们还叫他掌门,是留给他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弃剑也是小楼历来对本门背叛者的最终规劝,如果不丢下手中长剑,杀无赦。
楚墨白垂首看剑。
朔月,世间纷乱,人心难测,唯独手中兵刃,淡漠而清冷,光华生辉,始终不变。
楚墨白摇了摇头,他只道:“你们来吧。”
十几张年轻的面孔转过千变万化的神色,一人咬牙道:“切不可让楚墨白逃脱,上!”
什么都可弃,朔月不可。
他如今,已无多少可弃的东西,只有朔月了。
楚墨白一人应战多名小楼弟子,执剑长老尚且惧怕楚墨白的春风渡,遑论他们。
但预想中的败退没有很快到来,好像楚墨白不愿下死手,所以招招都留有余地。
朔月逼近一个弟子的脖颈时,那人惊吓地闭眼,但凉气只嗖地划过,朔月偏离了一寸,没有划中他的致命处,只是用剑柄一敲他胸膛,将他震退十余步。
那人甚至都没有受什么伤,他立在原地攥紧了手里的剑,过了片刻后,再次朝楚墨白刺去。
小楼里半数多的掌事人都在山下,以至于山上空虚,若非如此,楚墨白早已被十位执剑长老包围了,即便他武功再高,断了一臂,也是没有办法力战群雄的。
这时,强烈到不像弟子所发出的气劲从背后袭来,楚墨白正要回身阻挡,面前那些弟子已将剑尖对准了他。
前后夹击,先前被楚墨白打到吐血的执剑长老已步出山洞,趁楚墨白不备之际偷袭他。
楚墨白只有一只手能用,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使出前后夹击。
楚墨白抬腿横扫,稍稍挡了下前面的剑势后,他迅速折身,朔月迎上背后的突袭。
但是,与此同时,小楼弟子的剑如展开的扇骨,在他回身的一刹,集体刺去。
那个当口,执剑长老道:“最后的机会。跟我们回去,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并不是要杀你,而是要……”
楚墨白毫不犹豫:“不。”
执剑长老的眼神蓦地灰了灰,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睛诡异地亮了起来。
楚墨白一个“不”字才刚落地,背后十几个小楼弟子赫然抬头。
剑刺入血肉其实是有声音的,那声音,闷得如深渊。若十几把剑同时刺进同一具躯体,那声音更是折磨耳朵。
楚墨白看到执剑长老的眼神之时,一股不详的感觉直冲颅顶。
他听到一声很低哑的喘息,淡漠到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他猛地回头。
十几把剑都扎进了景西的身体,景西手上的剑落了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所有的人。
至死,他们都不会再忘记景西的这个眼神。
景西夺身过来是想为楚墨白挡下弟子们的攻击,让他有时间去应对背后的偷袭。
但当所有人一起出剑的时候,他好像也忘记了要走,而是硬生生地为楚墨白受了这十几剑。
血一时间还只在伤口处洇开,但剑始终是要拔出来的。
拔剑的时候,众人看到他身上血如泉涌。他没了支撑,僵硬地倒下去,楚墨白将他扶住。
刹那的死寂,杀死的是同门,那袭白色服饰到处染满了血。
景西还在茫然之中,直到发觉说不出话了,他惊恐地喘息起来,手指痉挛地抓着楚墨白的衣袖,那眼神,是要他救他。
五脏六腑破裂,血开始从景西嘴巴里不断地冒出来。
楚墨白的一只手很快染成了红。
谁知,他比景西更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手,再低头看向景西逐渐失血的脸。
死寂只蔓延了一会儿功夫,执剑长老是最快从这场失手里转过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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