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用力,只靠蛮劲,竟将那把刀从中间折断。
鸦雀无声,刑部之内,众人俱都沉默地看着他。
岳北幽未再多说,松了手,任由断刀落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刑部大门,往皇宫的方向去。
积雪没过几人的靴子,发出簌簌如蚕的声音。只有岳北幽光着脚踩在雪里,他浑然不觉什么,只顾往前。
这时江重雪一抬手,刷刷的脚步声全都停下。
不远的前面,皇城横亘在苍穹白日里,遮掉半幕天际,突兀得很。
禁军早已发现了他们,厉声呵斥,见他们充耳不闻依旧前行,终于拉起长弓,横过长戟,包围了上来。
对面有人高喊:“弃去兵刃,束手就擒,不然杀无赦!”
叶火神经紧绷,下意识想要出刀,结果被江重雪的一只手重重压下去。
岳北幽走上前,提着一口气向他们说话:“镇远将军岳北幽求见陛下!”
他这句话把禁军震得瞠目结舌。
禁军里,哪个不认识岳北幽。但岳北幽明明关在刑部大牢,此刻却穿着囚衣出现在这里。
半晌,雪幕里出现了一袭厚重的铠甲,一人的声音在风雪中传来:“岳北幽,你被关刑部大牢,为何在此现身,你可知道逃狱是何等重罪吗?”
岳北幽远远望去,只看到那人一身精甲,其余皆被风雪掩盖。
他认出这是禁军统领。
江重雪面色一冷:“秦桧的人。”他回过头,看着岳北幽。
岳北幽摇头:“莫要伤他。”
现下朝廷倒戈变节跟随秦桧的人不在少数,中间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让他们变节已是陈年往事了,追究起来也无意义。
这么多年以来,不止是此人,朝堂之中,亦有许多当初信誓旦旦要与秦桧斗争到底的官员,最终却为名为利,为一己之安,倒戈相向,反而成了秦桧的人。
岳北幽含着风霜冲对面说话:“今日岳北幽在此,已做好身死的准备,若见不到陛下,至死不去。”
过了一会儿,对面才有回应:“岳北幽,这是最后的警告,速速弃去兵刃,束手就擒。”
岳北幽重重呼出一口气,知道再说下去已无意义,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向背后的众人道:“走,我们进去。”
风雪之中,几张面孔齐齐向他点头。
他们起步走向皇宫,禁军看他们顽固不化,下令把他们拿下。
数把长戟朝他们刺过去,危险之际,一阵柔煦微风轻轻扫过众人面颊,如春风润雨,竟化掉了大雪的冷意。
随即,数名禁军便被这股内力震退,想爬起来挺戟再去,那群人的周围却仿佛被施了什么妖术,凡是靠近者,皆被奇异地震开。
岳北幽微微讶异,凝视江重雪。
江重雪洒脱地把刀扛在肩上,眉目高昂:“岳将军先行,自有江重雪为你后盾,绝不叫人伤及将军一根汗毛。”
岳北幽点头:“多谢。”
江重雪走在岳北幽身边,与他步调一致。
几人低下头时,看到江重雪脚下一尺之地,积雪都尽化为水,略微惊叹。
忽然,江重雪侧目一抬眉,招式凌厉地一甩刀。
禁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得屏息,谁知江重雪只是把沾在刀上的雪花震落而已。
那些纷纷落落的白雪,还不等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滴落下来。
禁军的眼神变作了恐惧,惊疑地盯着他。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放箭!”
几十支长箭破空射来,无一例外地掉落在地。江重雪擒住了其中一支,挥手掷去,正中一名禁军的头盔。
对面的禁军似乎也知道无法阻止他们,但还是拼死要把他们拦下。
终于,岳北幽看到了同朝为官的面孔,听他对自己道:“岳北幽。”
他还想听下去后面他有什么话,谁知那人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再无余话。
但岳北幽忽然就明白了。
各自为政,立场不同,叫这一声便是告诉他,他也有为难之处,只是不能说出口而已。
气氛变得诡异而凝滞,禁军在一种悬殊到天壤之别的武力中不放弃地上前阻拦他们。
终于,有一只手臂拦住了想要继续的禁军们,声音肃然道:“让他们去吧。”
“统领。”众人哑声,“若让皇上知道我们没有尽力拦住他们,会赔上身家性命的。”
这人的话没有得到统领的回应,只看见统领仰头望了望苍白的天幕而已。
岳北幽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用很低的声音说:“谢谢。”
自从战端开始,皇上便再未上过早朝,他此刻在哪一殿里,只有内侍知晓。
内侍一路奔去议事殿的时候,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往日里尖声细语不紧不慢的调子此刻全部拿捏不住,扑通跪倒在殿外。
殿前早有一人跪在那里,他一直闭着眼睛,睫毛上盖满雪花,此刻终于因为响动而睁眼。
皇上身边贴身侍候的公公听完禀告后脸色唰地雪白,殿中的烛火都应景地摇了摇,里面一个声音略微不满地问:“何事喧哗?”
公公跄踉跪地,战栗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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