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圣教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
洛小花听到此,实在是忍不住地仰头大笑,“你这个笨蛋!你有证据又怎么样,那些弹劾秦桧的人,谁不是手里握着十足的证据去找赵构的,赵构要是愿意定秦桧的罪,秦桧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楚墨白牢牢攥着朔月剑,“皇上宠幸秦桧,所以不信秦桧的所作所为,但我的证据,一定可以让皇上相信秦桧的确谋反叛逆,是死罪。”
洛小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以为赵构真的宠幸秦桧么,你以为赵构真的不相信秦桧没有做过那些坏事么,楚墨白,亏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才是十足的笨蛋!”
他捧腹良久,但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慢慢的,他笑够了,可悲地看着楚墨白,“楚墨白,我告诉你,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你的伤养好,然后把什么圣教什么天下什么宋人金人什么赵构秦桧都撇下,这些关你屁事!你应该先去吞个化功散,把你那坏字经给化了,然后去关外,或者是名山大川,总之哪儿好往哪儿走,哪儿是非最少就往哪儿走,去散散心,然后改名换姓,过个一年半载,等楚墨白这个名字消失在江湖上了,你再娶过好姑娘,过你的好日子。放心,江湖武林不会一直记着你的,大家以为你死了,你的那些是非也就跟着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是非代替你。至于圣教,反正掌教不知道你没死,你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你该为你自己活着了!”
洛小花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加上他动作大,看上去像在手舞足蹈。
他说完之后大概觉得口干,舔了舔淡色的唇,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期待着楚墨白能给他一点他想要的反应。
楚墨白安静地听完了,眼睛里浮起许久不见的温润,让洛小花怔了一怔,听他道:“谢谢你。”
他很久没有听人对他说过如此洞彻心扉的肺腑之言了,洛小花是真心对他说这番话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感谢他的好意。
洛小花爆了粗口:“谁他妈要你谢我,我是让你听我的话!”
“那你呢,”楚墨白打断他,直视洛小花的眼睛,“你说得很好听,那从前的你自己为什么不这么活呢。”
洛小花一愣,冷冷道:“关你屁事!”
楚墨白极轻地弯了下嘴角,难得附和着也说了句粗话:“没错,关我屁事。你有你的执念,你为你的执念留在圣教。我也有我的执念,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方才的话很好,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动听的话了,但我做不到。”
人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想按洛小花所说的去活,可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人活着,就必有纠缠,必有是非,每个人都有其割舍不下的情义、抛却不了的念想、无法忘记的恩仇。
洛小花说的,不过是一个理想罢了,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明白,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洛小花一阵磨牙,他恨不得大骂楚墨白一场,把他骂醒,他觉得自己的事和楚墨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也许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事不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所以总有人去指责别人该怎么活。
其实怎么活都是自己的事,很多说不出口的执念,只有自己知道,即便说了,旁人也未必理解。
洛小花想到此,火气逐渐消了下去,但依旧愤愤不平。
“随你的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干什么就爱干什么!”洛小花不想再看到楚墨白这张死人般的脸了,他摸了摸眼角的泪痣,旋身跃出了山洞,丢下一句话:“楚墨白,你好自为之。”
楚墨白盯着外面漆黑的雨幕,洛小花的身法很快,几次眨眼,他就消失不见了。
洞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了洛小花的聒噪来分散注意力,楚墨白觉得身上的伤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迎面贯穿入洞的冷风,清寒萧瑟,让人瑟瑟发抖。
他往火堆坐近,心里忽然一片空白。
慕秋华,坏字经,甚至是断掉的右臂,统统想不到了,唯独有一个念头——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洛小花在雨中疾行,他从山洞跃出去后因为天黑掉进了一个小水坑,弄得浑身污泥。
他气本就没顺,不由破口骂了几句,正要朝外跳出去,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取笑他狼狈的模样。
他定睛看去:“未染?”
未染神出鬼没,身着黑袍,衣带临风轻飘。
黑夜里,尤觉她肤白如雪,唇色奇红。
洛小花把眉头一皱,从水坑里跳了出去,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把黑袍后面的帽子盖过她头顶,“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里。”
他转过头,目光射向远处,“金人打赢了?”
未染摇头,洛小花道:“金人败了?”
她再摇头。
于是洛小花不再问了。
“你可真是爱管闲事。”未染翘着唇角。
洛小花便知她是看到自己和楚墨白了,“别告诉掌教他没死。”
未染一哼:“关我屁事。”
嘿,怎么今天人人都把这四个字送还给他,洛小花悻悻地去摸泪痣:“未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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