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所言,俱是朝廷秘事。
譬如绍兴多少多少年,宋廷意欲出兵北伐,万请金国做好准备,又譬如秦桧贿赂了多少多少钱,买通了刑部官员,为其放走了金国俘虏,并向金国保证绝对不会开战,他会力劝赵构议和。
然后就是金国皇帝每年送给秦桧的金银,那数目可谓天价。另外一些,则是秦桧与一个未知人的通信,但信上有梅花印记,便是梅影无误了。
这些信件上都有金国大印和秦桧的印戳,绝无虚假。
“这些,”楚墨白凝目赵构,“都是秦相私通金国的铁证。皇上还有什么要问的,我都可以把我知道的,言无不尽地告诉你。”
赵构逐一都看完了。
说是看完了,不过就是楚墨白硬塞到他面前的,像是被压了头强喝水的牛,只能睁着眼睛去看。
看完之后,他闭了闭眼睛,视线落在一封信件上,紧紧盯着那块鲜红色的、秦桧的印戳,心中禁不住冷笑一声。
秦桧结党营私的事情他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现在证据到了他面前。
赵构冷笑了好半会儿,面前的楚墨白就这么看着他。他以为赵构是被秦桧勾结金国一事气得冷笑,但赵构心里的想法,此刻他并不知晓。
少顷,赵构慢慢转成一个凝重的表情,沉声说:“朕都知道了。”
楚墨白眼睛里亮起锋芒,“那么,皇上对秦相……”
赵构长叹一口气:“朕会把你这些东西交给刑部,让他们对秦桧量刑。”
楚墨白不难听出这是推脱之语,开门见山地问:“皇上会判丞相何罪?”
赵构沉默片刻,说:“朕会判他……流放。”
“流放?”楚墨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桧所做之事,就是死一千遍也不足惜。
“你觉得流放不够?”赵构眼神颇冷地看了眼楚墨白,把眉头皱紧,“你可知道秦桧在朝中有多少私党么,他手下有多少甘愿为他卖命的人么,如果这些信件是真的,你又知道朕如果判秦桧死,金国会做出什么事么。朕不能赌,朕情愿让他活着。这是为君之道,你不懂。”
楚墨白不是为君者,也不是为臣者,有许多利害他不懂,但他能明白。
赵构说的这些话是有道理的,楚墨白不笨,他也知道要完全扳倒秦桧是不可能的,但能让赵构相信秦桧的确叛国,意欲治秦桧的罪,这就足够了。
赵构畏缩地把头偏离一点朔月剑:“朕已经答应你了,你,你先把剑放下吧。”
楚墨白缓慢地松弛下了手臂,赵构深深吸了口气,“明日早朝,朕就会把你带来的这些证据公开给群臣。”
“不,”楚墨白摇头,拒绝道:“那太迟了。”
赵眘死死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楚墨白冷静地道:“皇上此刻就下旨命刑部彻查秦桧,我等皇上实现承诺,治了秦桧的罪再走。”
赵构身体绷紧,思索片刻后,语气尽量冷静:“也好,有你在,便是人证。那就请你把这些证据交给外面的人,如果你不放心,就亲自送到刑部。”
楚墨白看他一眼,把那些信件收进匣子里,然后说:“请皇上起身,与我一起去外面下旨,先将秦桧捉拿。”
赵构觉得此人得寸进尺,但这个提议甚好,他现在就是要走出这大殿。
当即应允,楚墨白把手搭在他肩上,站在他身后,一起推门走出大殿。
门外的禁军看到楚墨白大惊失色,纷纷抽刀。
赵构制止了他们,使了个眼色:“派兵包围丞相府,将秦桧捉拿。”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旋即领命而去。
赵构微微扭过头,想往后看一眼楚墨白:“现在你该满意了?”
他觉出压住他肩膀的手稍微放松了力道,趁热打铁地说:“不必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就与朕一起去刑部审讯秦桧,如何?来人,摆驾!”他说完摆驾两个字,又立刻收回成命,楚墨白在后面压制着他,如何摆驾,他干脆道:“算了,朕就与你一起走去吧。”
要皇上走路去刑部,那可是很长的一段路。
但楚墨白不想冒险,他怕赵构反悔,所以同意了与赵构步行去刑部大牢。
禁军全部围在他们周围,楚墨白和赵构走得不紧不慢,走到城门口时,楚墨白抬起头,发现一架八抬大轿停在不远处。
这轿子比寻常的轿子大上许多,占了一条御道一大半的宽度。
轿子旁站了八个轿夫,轿帘挡住了里面的人,看不出是谁。
突然,剑鞘里的朔月剑轻轻震动了一下,楚墨白猛地定睛。
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杀气。
那轿子只是一架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八抬大轿,除了豪奢了些外,并无多少异样。
坐在轿子里的人是谁,是哪个高手。
楚墨白放慢了脚步,他拼命地看着轿帘,想看透后面坐着谁。
可是未过多久,他发现自己看错了对象。
他偶然一瞥,看到那八个轿夫站如松柏,身体紧绷在衣服里,手全部背在身后。
从其中一人的倒影里,楚墨白看到了他藏在背后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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