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允一早知道对面是个难缠角色,在这番谈话之中,相互周旋彼此套路都是在所难免,想来比下盘棋还要费脑子。可这人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偏不按套路出牌,从两人的谈话开始就一个劲儿的交底,还是这种扯开肉就见到骨头的底,也实在让顾承允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野路子。
不过宁萧瑟才不管对方有什么内心活动,今天他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于是狠下心继续说:“我尊敬您是长辈,又是我喜欢的人的父亲,所以今天我不自作聪明,也不带任何目的而来,我只想把所有矛盾都解决,让您看到我的诚意。”
诚意?
若是之前还好,但自从知道了他的这个身份后,顾承允是千百个不愿意相信。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不能相信黑恶势力那张破嘴。
顾承允先是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怎么这么快还转了性子?装起真诚善良了呢?可是能坐上会长位置的人,居然期待他真诚善良?还是别搞笑了吧……
无奈出于两人的关系不是陌生人那么简单,若是往常他不待见谁,随时都可以掀桌子,但现在不行,他还有顾清栀那个死脑筋的女儿在外面眼巴巴的望着呢,所以,他决定听宁萧瑟接下来怎么说。
被那种审视的目光全程盯紧,宁萧瑟居然开始心生紧张,他发誓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这三十多年,这种处境少之又少。
要问为何紧张到如此地步?因为在乎,因为怕失去,因为拼了老命的想要去维护一段感情。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更何况那付出的代价在他眼里,原本就是一种错误。
将错就错只是他过去的生活方式,可现在,他不准备继续错下去了……
将胸口最后一丝堵着的气体缓慢舒展开,他淡淡启口:“或许在一些人眼里,我们这些人就是穷凶极恶的,杀人放火做尽坏事,死一万次都不够。”
“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做了就是做了,这我承认,不找任何借口,可您真的以为我自己想当那样的人吗?难道我从出生就是恶人?还是我的父母在教导我的时候,要我去当个恶人?”
“我也想当个能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我也想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可我现在,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不配拥有。”
“站在每个普罗大众的角度想,接受像我这样身份的人确实需要突破很大的心理障碍,原因能举出千百种,比如心思坏,残忍,无情无义,暴戾,所有坏的形容词都可以安在我们这类人的身上。”
“的确,有些邪恶权利的巅峰,他们走上去的时候,确实每一步都踏在利欲熏心上,金钱权势美色等等,那个位置能带给人的太多太多,或是为了到达那个位置不择手段,或是到达了那个位置后作威作福,对此我只是想说,我不能左右他们的行为,也无权左右,但我自己确实有许多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想那样,真的。”
“当旁观者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我们的时候,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就一定是正确的吗?那就是所谓的正义?并不是,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脚没有站在沼泽里,他们的面包是柔软干净的,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待他们一触而亡。”
“生而无忧的人就只会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看着坑底的人互相扭打,扯着彼此的头发,争得头破血流,或是按别人在泥潭里,或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然后他们指着那些人说,你看他们活得真脏啊,像老鼠一样,可如果换作是他们,同样不会比老鼠更高贵,因为如果不踩着别人,那么就会由别人踩着你爬上去……”
“我自始至终没有想要任何东西,那种世俗的享受没有一种是我梦寐以求的,我秉持着这么多年的信念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不要说什么善恶对错,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对错,如果觉得有,那大概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假设换做是那些人来和我们身份交换,设身处地后并不会比谁做的更正确,没准争着活下去不惜代价的样子会更滑稽,吃相更难看。”
“每个人都不是圣母,不会有那种高尚到自愿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心想,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争来争去太残忍了,而我为了活下去杀了其他人,我就做了坏事变成了坏人,那我自杀吧,宁愿死也要当个好人。”
“那不是高尚善良,是脑子有问题。”
“我从小就知道,通常争斗都是相互的,一柄双刃剑,最后不是我把刀刃推向你,就是你推向我,想当好人?那就只能当个滥好人,或是死好人。人只能活一次,我很自私,我不想拿自己最宝贵的一条命,来换一个善良的名号,即便那样也并不会有人感谢我,所以我只想活下去,不管善恶,不论对错。”
“站在您的职业角度,您恨我,站在清栀父亲的角度,您讨厌我,但如果我出生在一个安稳坦荡的家庭,我也会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可我并不是,我与生俱来就带着丑陋活下去的使命。”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卖惨选秀节目,讲故事并不会加分晋级,可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的本意并不是因为贪念和欲愿而坏,也不是单纯的因为坏而坏,从根本上,我比谁都向往光明,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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