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持人:“可是那还只是个孩子?”
苏碧曦立时反问:“所以孩子就可以胡作非为,伤天害理了吗?凶手是一名十五岁的孩子,而我的儿子只是一个四岁的幼童。何以用来维护公民合法权益的法律,只是维护了凶手的权利,却不曾去管我丈夫和儿子的权利?难道因为他们已经去世,所以他们该死,根本不需要法律还他们一个公道了吗?”
“废除死刑,只是维护了犯罪者的人权,那么受害者的公正,法律就可以忽视了吗?如果忽视受害者,受害者遗族的权益和安抚,救济和福利不能成为制度,废除死刑运动就是政客争夺选票的恶劣手段,就沦为最冷血最可耻的伪善。因为废除死刑,某种意义上,法律代表死者和受害者,原谅了那些犯下滔天恶行的凶手,可是法律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我曾经看见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个体,一个民族,如果连复仇的愿望和行动力都丧失了,又怎能威慑其他个体和种族不来加害于他,他的基因又怎能延续下来?”
女主持人:“可是法律是公共意志的体现,死刑并不是法律制定的,它是由人类意志决定的。”
苏碧曦:“任何东西,包括法律,都处在不断发展和进步之中,否则必将遭到时代的淘汰。在现今的刑事诉讼法中,就我知道的范围之内,几乎没有关于受害者遗族的权利。不仅如此,法律不但没有给受害者以及遗族权利,还摒弃了受害者倾诉悲伤的自由,将人当成冰冷的文字来对待。法律在维护犯罪者方面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却连被害家属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完全自然而然地忽视了。”
“国家作为权力机关,独占了刑罚权,禁止民众做出伤害犯罪者的行为。居于极端强势地位的国家,裁决处于弱势地位的被告人,所以法律考虑到了弱势地位的被告人包括辩护权,未成年人权益等等权利。可是在这样的体系之内,却完全将受害者以及遗族排除在外。”
苏碧曦讥讽地笑了笑,“因为要保护未成年人权益,两次开庭都没有开放给媒体转播。诸位可能不知道,在第一次庭审时,我要带我丈夫和儿子的遗照出庭,希望能够让他们亲眼目睹残忍杀害他们的凶手得到审判,却被审判长以顾及到被告的心理和情绪拒绝。我那时候只能想到,审判长在照顾凶手的心理和情绪时,是否想过,我的丈夫和儿子被杀时,他们的心理和情绪,为何没有人来顾及?他们不是更加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被顾及吗?”
女主持人:“听闻被告的家属曾经请求白小姐出具一份谅解书,作为被告减刑的理由之一,白小姐拒绝了,能说说为什么吗?”
苏碧曦:“我个人对于家属出具的谅解书,观点可能跟现行法律有比较大的出入。我认为,任何因为案件对于受害者产生的负面影响,都应该被考虑进去。而唯有家属出具的谅解书,不应该被列入减刑条件。因为,受害者以及家属所受到的伤害,也是法庭量刑的参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恶劣影响。如果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出具谅解书,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伤害。那么,法庭可能按照案件情节轻判,甚至减刑,从而忽略了受害者以及家属受到的伤害。但是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没有受到伤害,不应该作为减刑或者轻判的理由。因为,受害者以及家属,根本就不应该受到伤害。”
“我之所以拒绝被告家属的苦求……只是因为,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我丈夫和儿子的归来。只要他们能够满足我这个条件,无论任何条件,哪怕我立刻赴死,也在所不惜。”
女主持人:“我们在这次访谈之前,在网上搜集了网友最想提问白小姐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女主持人皱了一下眉头,“据说白小姐是因为自身行为不检,才被之前的学校辞退,是否是事实?”
苏碧曦面色没有任何改变,淡然一笑道:“想必第二个问题跟第一个问题有一定的关联性,可否一并回答?”
女主持人愣了一秒钟,然后点头回道:“可以的。第二个问题是……白小姐对被告多有照顾,是否跟被告有不恰当的关系,因此才让被告产生杀害白小姐家人的想法?”
女主持人显然觉得这两个问题都太过苛刻,苏碧曦闻言沉默许久,她都没有催促苏碧曦,反而一直在旁边耐心等待。
苏碧曦黑漆如墨的眼眸中划过点点流星,她抬起头的瞬间,一滴清晰的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我小时候也被性侵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女主持人的眼睛陡然睁大,嘴巴也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电视台的直播平台上忽然涌入了数量可怕的弹幕,整个直播间被密密麻麻的字幕完全覆盖。
直播室的高清摄像头切入苏碧曦的脸部,她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我的父母没有能保护我,也拒绝为我讨回公道。警察说,时过境迁,他们也无能为力。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告诉我自己,以后要为那些受到过伤害的孩子做一些事情。因此,我才会去做一个老师。我得知被告跟我相似的经历,因此想要帮助他,这就是我对他格外关注的所有理由。”
“我是主动从学校辞职。因为我的这份心意,害死了我的丈夫,害得我的儿子如此凄惨离世,我再也无法去做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无条件地去善待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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