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的亲人,包括母亲,弟弟,女儿,都是王太后的命。
就如田蚡说的,假如田蚡突然暴毙,王太后是会用命来跟刘彻理论的。
刘彻已经伤透了王太后的心,是绝不会真得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被自己逼死的。
田蚡扯了扯嘴角,将已经煮好的茶给苏碧曦倒进茶盏,“说起来,天下人能喝到茶,还真是托了翁主的福。我田氏靠着翁主开辟的商路,也在百越打理了几座茶山,味道究竟没有这峨蕊茶好啊。”
自茶叶在时下盛行之后,朝中大族纷纷效仿卓氏,在百越置山种茶,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茶农及匠人,加上品种也不佳,再有卓氏茶早已在各地打下了名气,无人能够跟卓氏争锋。
没有人会嫌财帛烫手,田蚡就此想了诸多办法,都没有一个顶用的。
苏碧曦拿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忽地问了一句,“君侯此生,最为看重者,为何?”
田蚡不妨她突然发问,愣了一会儿方笑道:“翁主此来,莫非是来跟某围炉夜话,畅谈天下来了,竟说起了此事?翁主与某既非知己良朋,又非倾盖之交,何来的身份交浅言深?”
不仅如此,他跟苏碧曦可算得上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这样的身份,谈彼此心念,岂不可笑?
“约莫,时候到了。”苏碧曦倏地开口,转头看向花厅连向外室的一侧。
田蚡的书房极大,进门先是一扇大幅蜀绣水墨屏风,方进了外室。外室之后,还有一间辟来待客的花厅。
苏碧曦的话音刚落,书房外便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仿佛发生了天塌一样,仓皇失措地敲着门,“君侯,出事了,出事了。”
田蚡脸上划过一丝怒意。他一向为了求个名头,即便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许府中的人说不吉利的话。敲门的是他的心腹大管事,处事稳妥干练,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且不说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他吩咐了不许打扰,大管事却失常地来敲门,定是有了什么事,方才苏碧曦更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苏碧曦歉然,“翁主少陪,某府中有杂务,劳烦翁主在此稍后片刻。”
苏碧曦点头,示意田蚡自便,“仆为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君侯府中有事,自是客随主便。”
田蚡走到外室,打开书房大门,跟大管事走到书房梢间,低声问道:“何事?”
大管事大冬天额头上都急出了汗,脸色煞白,“君侯,公子方才摔了一跤,奴仆立刻去请了府医来。府医却道,公子这一跤摔得狠了,恐是……恐日后腿皆有残疾……”
田蚡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大管事双腿都在打颤,后背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吓得跪了下来,“府医说,除非扁鹊还阳,否则公子恐日后腿有残疾……”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嫡子!
府医是他重金聘来,从太医院退下来的侍医,医术自是信得过的。他既然说了他儿子可能日后残疾,至少有九成的可能。
他从哪里把已经死了的扁鹊给找出来!
汉室一贯奉行嫡长子承爵,他千辛万苦扶持外甥登基,自己得封武安侯,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把爵位传给子孙,就是为了田氏能够满门富贵。
汉律有言,有残疾者不能承爵。自己的嫡子有了残疾,武安侯的爵位一旦等他死了,就要被朝廷收回去。
刘彻一贯把他当成眼中钉,绝不会开先例,允许他庶子承爵。他的嫡妻已经过世,燕王女儿还未进门。即便进了门,谁知道能不能给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嫡子,能不能养大?
田蚡一脚就把多宝阁整个踹倒了下去,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脸上的神色狰狞地跟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对着大管事怒吼,“滚出去!”
大管事见田蚡把平日里喜欢的古董玩器一把摔了,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立时便退了出去。
田蚡疾步走进花厅,额上的青筋直冒,“是不是你做的?卓文君,你竟敢害了我的儿子,你就不怕我跟你拼得玉石俱焚!”
苏碧曦顾自给自己续了茶,好整以暇地以手支颐,“君侯动了我的家人时候,就没想过我会跟君侯以命相搏?怎么,君侯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家人便不是人了吗?”
她现在不能直接杀了田蚡,只有等田蚡主动出手。
而田蚡越愤怒,就会越着急,便会触及刘彻的逆鳞。
等田蚡真得天怒人怨,为天下所不容的时候,即便王太后,也是不敢犯众怒的。
王太后再看重田蚡,也重不过她自己的命。
田蚡倏地把案几上所有的东西全部一把摔了下去,双眼发红,看着苏碧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我要亲手杀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苏碧曦闻言却笑了笑,好比春风拂过三月的迎春花,绚烂地让人沉醉,“君侯可知,仆为何会出现在君侯书房,莫非就是来找君侯秉烛夜谈?夜来孤寒,雪窗需记;桂酒已消,人却去恨。君侯说,可是?”
田蚡脸色骤变,步伐不稳地走向书房内室的密室,拿开墙上的书画,打开机关,只见放着自己最贵重宝物的密室里,已然是一无所有,连个木盒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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