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世世代代沿着黄河而居,依黄河而生。
如今因黄河而死。
黄河改道,中下游郡县几乎出现了毁灭性的灾难,很多地方在顷刻间成为了汪洋。
此次黄河改道之后,东武城损失了近三成的子民,是除了濮阳以外受灾最严重的郡县之一。
洪灾过后的瘟疫,又带走了二成的灾民。
这已经是汉室在苏碧曦的一力推动下,各地除了粮仓之外,还增设了药仓,储备了大量的药材。
各地大力培养郎中大夫,享受朝廷俸禄。
不敬医者会被严厉处罚,甚至还有过处死的案例。
即便如此,苏碧曦一行人看见的,仍然是满目疮痍。
用砖块跟木头勉强搭起的土屋,所有长出来的树木甚至野草都被人吃了。
人们身上衣裳脏污地好似几个月没有换过,到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老人孩子甚至成年人,都到处如厕。
他们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不能裹腹,衣不蔽体,随时可能被瘟疫带走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官府也并不认为他们连这个也要管。
光秃秃的土地上种满了红薯,哪怕是屋子旁边也是。
冬季过去,气候转暖,却仍然没有到能够扦插的时节。
红薯的正常种植时节应该至少是春分之后,三四月份大地回温。
但是灾民们等不了了。
红薯已经是他们知晓的,生长到收获最快的庄稼。
他们只能尽早地,尽可能多地种下红薯,期望他们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收获。
他们或许已经等不到红薯成熟的四个月之后了。
这已经是经过苏碧曦数次改良,成熟最快,生长周期最短的红薯了。
她之所以冒着极大的风险,拿出这些从未出现过的作物,就是为了防范真得出现了极大的洪灾后,尽可能给灾民一条活路。
一再拿出棉花红薯,引起天下人的注意,绝不是她一个出身低微,没有家族势力撑腰的女郎应该做的。
即便是有刘彻作为后盾,她也不该如此成为众矢之的。
能够拿出这么多神奇东西的人,是不是会拿出更多的?
那么她几乎就是一座金山。
她拿出这些东西,作为天子的刘彻,如何看待这么一个异数,会不会忌惮于她?
皇帝不会希望天下有这么一个变数。
变数意味着难以控制。
刘彻已经不能控制住苏碧曦了。
他会不会觉得苏碧曦如果有二心,会是他人攻讦自己最好的利器。
没有一个帝王没有疑心。
这个全天下最危险的位子上,坐着全天下疑心病最重的人。
他们不得不疑心所有人。
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跟匈奴人几次大仗里,冻死的士兵占了所有阵亡之人近两成。
每年汉室死于冻伤的人数以万计。
只有将棉花推而广之,价格降到最低,才能使得最低贱的庶民也能穿上棉衣。
只有将只需要四个月就成熟的红薯推广到汉室每一个角落,那么黄河沿岸百姓就能尽可能地有余粮可以渡过大灾,尽可能快地再次有收成。
这将救下多少人?
这不是白纸黑字的历史书,不是一个一个看上去很可怕的数字。
她在这个时代。
如果因为她明哲保身,他日看着堆尸如山,饿殍满地的人间地狱时,她扪心自问,哪里还能在如此大的愧疚跟绝望中安安稳稳地跟刘彻白头到老?
她明明可能救下数以万计的人,却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冻死饿死,他日夜夜在床头看着她的冤魂,她将如何心安理得地睡下去?
所有人都眼神呆滞地在还有野草树木的荒山上觅食。
有人寻到了一小片野菜,小心翼翼地采了放进里衣中贴身放着,却被旁边跟他一起来的邻居发现了衣裳鼓鼓的,冲了上去就是一拳,“你是不是找到了吃的,交出来!”
找到野菜的高瘦汉子也是一个还算健壮的,扭头就避了过去,挥手也是一拳,“你老母的,你胡扯些什么呢?谁找到了吃的,莫不是要栽在老子身上!”
现在谁找到了很多吃食,无论如何也不是能说出来的。
饿极了的灾民,亲生父母也能打,亲生的孩子也能卖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找茬的汉子伸手就是一推,见没推到人就大声嚷嚷,“你手上都是土,指甲缝里都是绿的,不是找到了很多吃食是什么?”
高瘦汉子哂笑,“现下谁手上不都是泥,指甲缝里不是绿的。谁找到了吃食,还敢藏起来不成?”
藏起来的都被人抢了。
找茬的汉子见众人随意看了一眼以后就不再瞧这边了,吐了一口唾沫,“把衣裳扒了,给我瞧瞧。”
“莫不是你家里的婆姨饿死了,寻起了汉子来了”高瘦汉子嗤了一声,“谁被你瞧见有吃食就要脱衣裳,感情你是皇帝不成?天神在上,睁着眼睛瞧着你了。要寻事,老子会怕你!”
“你!”
“我咋呢?打不打?不打老子还要去寻吃食。”
现下跟人打一架,会受伤不说,还耽误了辰光,不定今日又要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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