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满足,“就你知道。”
东方朔见此,心下暗暗为陛下身边的内侍都唤文锦翁主为女君而心惊不已,一边忍着内心的焦灼,回道,“回陛下,管子有言,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王天下者,何也?必国富而粟多也。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富而治,此王之道也。管子曾助齐桓公成就春秋霸业,周天子都曾封赐齐桓公,诸侯齐齐拜服,臣以为可取也。”
“东方,时移世易,水无常形,现下的光景已截然不同于春秋之时。再者,国之根基,不在于富民,也不在于农事”刘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东方朔立时跟在后面,待刘彻走到了一处牡丹花丛,他指着里面开得最艳的并蒂魏紫对东方朔说:“你看这株并蒂魏紫,是这从牡丹里面生得最好的,又是难得的并蒂,花匠花了最多心思,其他的牡丹必然就会不那么精心。
就如同这些牡丹一般,凡民者,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人富了,便不再种地,而是买地,租让给贫苦者来种。遇见灾年了,百姓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甚至卖了自己为奴为婢,只为了能够一口饭吃。而一旦奴婢多了,奴婢不用向朝廷缴税服劳役兵役,有爵位有资产的人可以免除这些,朝廷要向谁去收税,要让谁去当兵做工?”
东方朔隐隐明白刘彻的意思,斟酌再三道,“陛下是说,土地才是国家之根本?”
“土地,土地能永远握在朝廷的手上吗?”刘彻摇头,“土地都是要给人种的,给人种了的土地,才能够有收成。而人一旦有了土地,就会有买卖。谁能够保证,这些买卖一定是合理的,土地不会集中在权贵手里?而权贵有了土地,又有了那么多的奴婢,不会生出异心?”
这是坐在皇帝位子上才会想到的事情,东方朔再聪明机变,也未曾思量过这些事情,待跟着刘彻走出了好一段之后方开口,“陛下的意思,土地也不是国之根基,国之本,在于民?”
刘彻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缓缓在汉宫中走着,漫步在一簇簇盛开的牡丹中,亲手剪了六朵甚好的牡丹,吩咐黄明奇,“给女君送过去,把宣室殿里放着的白瓷花瓶给她送过去。”
待黄明奇去办差事后,刘彻才对东方朔说:“管仲之所以重农抑商,其根本在于民力不足,所产不能与国。文锦翁主这些年来,带来了红薯土豆玉米等等,并且带领工匠改良了诸多农具,重新编订了历法。朕派遣军队,在造桥铺路的同时,修筑了诸多水利。东方,这五年来,国库的赋税翻了一倍,而储存的粮草,即便朕新建了诸多粮库,即便黄河大灾,都有发霉的绳结。”
发霉的绳结,代表着绑着粮草的袋子都已经放置太久太多,多到根本不知如何处置。
黄河决口,朝廷从各地征调了那么多的粮草前去救灾,却并未动摇朝廷的根基。
“文锦翁主有功于社稷,汉室却不能从此重商而轻农。”东方朔虽然想通了一些,却仍然坚持。
刘彻跟东方朔君臣多年,对于东方朔的脾性再了解不过,对他也多有些包容,颇有些无奈地坐到了一处凉亭之内,抿了一口热茶,“你是想不明白这事了。说说你的第二个理由,别揪着这个了。”
他自有了君儿以来,其他的先不说,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
换做以前的他,东方朔这么埂着脖子来堵他,他定是先把他骂一顿再赶出去。
可如今,若是他这么做,他敢保证,君儿定能让他也吃到不得不认的教训。
东方朔本想说文锦翁主乃是再嫁之身,可是想到刘彻方才在他面前流露出现的对于文锦翁主的看重宠爱,再想到王太后也是再嫁,便熄了这个心思。
身为人子,陛下是不可能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生母是再嫁的。
东方朔接了刘彻吩咐内室给他的茶,喝了一大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文锦翁主如此才干,又武艺高强,加之与文锦居士有关碍,若是第二个吕后,则汉室危矣。”
第256章
文锦居士是什么人?
那是能够通天晓地,知过去未来,算国家大运之人。这样一个奇人,偏偏只有卓氏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偏偏只有卓氏能够笼络到,他连自称都是用的卓氏的产业。
这样一个人,只该掌握在帝王手中,却只跟卓氏有瓜葛,如何能不让人担忧?
文锦翁主知晓太多能够对天下产生无尽影响的事情,带来了几乎改变了整个汉室的粮草,堵住了黄河决口,解决了瘟疫,成了无可争辩,天下第一的金山,开办了遍及汉室的票号,就连汉室的铸币之权,都被陛下给了文锦翁主。
陛下这般作为,就是把整个汉室江山跟文锦翁主分而享之。
可是自古以来,凡是女子干政,有几人能够不觊觎皇权?
秦宣太后的确功绩彪炳史册,但是后期照样不甘于让权于自己的亲生儿子。
权势是全天下最让人着迷的东西,只要有人得到过,根本不可能甘心放弃。
试想,你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奉为圭臬。
你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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