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会不会忘记跟武安侯府的恩怨,管家不敢肯定,但是至少这座武安侯府周围,一定布满了旁人的眼线暗人,就等着纠武安侯府的错处。
曲则方士进来武安侯府,想要瞒过这么多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虽然不知道田蚡为何要隐瞒跟方士的关系,但是田蚡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田恬何尝不知道,田蚡之所以隐瞒他跟曲则有关联之事,就是希望这能作为他的一张底牌,以期除去了皇后之后,陛下能够重用曲则,从而更加倚重武安侯府。
可是田蚡这般重病,找了什么样的使医都无用,太医也都找过了,都说田蚡患的是心病。
能够白日见鬼,可不就是心病吗?
再这样下去,自己阿翁连命都没了,还图谋什么以后?只有命在,才能够东山再起。命都没了,什么事都是妄言。
“用夫人的马车,去把方士接进来” 田恬阴沉着脸,紧紧抓住案几,眼眸中的血丝几近骇人,“无论什么事,都以君侯的性命为要。若是君侯没了,整座武安侯府,也将大厦将倾!”
田恬跟在田蚡身边,接触朝政日久,如今这位汉室天子刘彻对于他们这些列侯世家,虽然不若刘氏诸侯王一般除之而后快,却也是磨刀霍霍的。
周朝实行分封制,不仅爵位世袭,连同官位也是世袭,此事到了商鞅变法,才从根本上扭转了这一沿袭已久的制度,从世袭变成了以军功封爵做官。
汉室立国以来,分封的异姓诸侯王,同姓诸侯王,诸多列侯,已然把汉室上上下下的官位尽数填满。就这样,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世袭下去。
所有人能够当官,不在于你的才能,不在于你的品德,只在于你的出身门第,在于你的祖父父亲有没有给你挣一个爵位官位。
久而久之,这就会大大削弱了天子的权力,让天子越发形同虚设,步上周王室倾覆的后尘。
当今的天子刘彻,可不是这么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当初文锦翁主将田恬弄成残废,看上去是在泄愤,警告田蚡再三对她以及卓氏出手,实则是获得了陛下的支持。
陛下早就想收回列侯的封国爵位,尤其是田蚡这样以外戚获封的封国。
要知道,列侯是能够在汉室的疆土里,获得封国的,这在无形中就是在动摇天子的利益。
没有人会愿意别人从自己囊中掏东西,哪怕这是自己的亲戚。天子看上去是心胸宽广,可却是天底下心眼最小的人。
能够将武安侯府的爵位封国收回,对于刘彻来说,绝对是一件拍手称快的好事。
现在自己阿翁还活着,凭着王太后对自己阿翁的感情,凭着田蚡是刘彻舅父的身份,刘彻不可能主动收回武安侯府的爵位封国。
可是若是阿翁去了,陛下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将爵位收回地顺理成章,指不定还会假仁假义地让自己承爵,给天下一个仁义的样子。
田恬打发管家立即出去请曲则,自己则守在田蚡卧房的外室,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檀香木案几上,不停地在心里思索。
皇后之病,不知究竟如何呢?若是阿翁跟曲则的谋算成功了,按理死的就应该是皇后跟皇后腹中的胎儿,而不仅仅是昏迷。奇怪的是,跟此事毫不相干的魏其侯反倒突然重病而亡。
这些事情,始终带着说不清的关联,给田恬一种扑朔迷离之感。
阿翁在病中,再三说魏其侯不是他所害的。按照他对阿翁的了解,这就说明,此事应该就是跟阿翁有关。可是阿翁什么时候谋划要除去魏其侯?
魏其侯现下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列侯罢了,凭着他曾经是废太子,临江王刘荣的太子太傅身份,刘彻根本不可能再次倚重窦婴。阿翁现下要专心对付的是皇后,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魏其侯。
第307章
阿翁之前在东宫廷辩之时,就没有能杀了魏其侯,可见陛下对于魏其侯总归还是有一些情分的。现下阿翁又突然害死了魏其侯,不合情理。
阿翁当日去曲则方士住处作法,为保隐秘,田恬并没有跟着去。这样的事情,去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按照阿翁告知他的,曲则拿到了皇后的头发,生辰八字跟贴身衣物,合该咒杀了皇后。
而结果却是,皇后昏迷一个多月,魏其侯窦婴暴病而亡,阿翁一副害死了窦婴,做贼心虚的态势。
田恬是田蚡的儿子,了解田蚡甚多,知道自己阿翁绝不是一个杀了人,就会疑神疑鬼,害怕鬼神来报复的人。
他们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即便是他们活着,田蚡都不会怕,更何况是他们死了。
田恬的眉头蹙得极深,想把这几件事的脉络缕清,却越发觉得不安,总是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好在没有多久,就在田恬勉强用了些许膳食,便见管家把穿着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曲则带来了。
田恬在田蚡的主院门口迎到了曲则,不相干的人早就被他清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可以信赖的心腹。
“终于把天师盼来了,家父的性命,就全依仗天师了!” 田恬一揖到底,声音哽咽地出声。
曲则伸手扶住田恬,面色也是凝重,“公子严重了。君侯与仆乃是好友,此事又与仆相关。此时君侯重病至此,仆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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