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虽然跟皇后并没有什么来往,却也知道他们窦氏认下的这个义女文锦翁主,不仅是个财神一般的伶俐人,还一直四处广开善堂学堂,造桥铺路,施粥赠药,更别说黄河决口的那几十万金,财帛像雪片儿一般花了出去。
侉子决口,他的这位族妹当时还不远千里亲自去了濮阳,亲自搬石头扛竹筐去救灾。
这么一位他身为男儿都自愧不如,极为钦佩的女子,定是有大慈悲心。
这样有大慈悲心的人,在这九死一生,难产一日一夜的关头,被自己救助过的人捅上这么一刀,谩骂她怎么不带着腹中孩子去死。
即便是他一个七尺男儿,也受不住。
桑弘羊面色也极为难看,嗤笑一声,“我早就说,殿下一心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之事,不如多去开拓几条商路,探看几座铁矿。人心易变,谁的心不脏。普天之下,何物比财帛更值得信任?”
他挣了这么多的家业,几辈子都花不光。
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那些认为财货低贱的人,不都是乖乖地爬过来摇尾乞怜,求他施舍几个金子给他们?
“人心从来都没有个干净的时候” 窦成屹轻轻笑了笑,“封住消息,绝不能让皇后知晓。辛统领,你亲自去办。”
……
翁主府防范最严密的产室里,苏碧曦已经煎熬了一日一夜。
几个医女留下一个在房里看顾皇后,剩下的人给芷晴齐妪使了眼色,悄悄地走到了廊庑上,为首的许医女对太医令低声道,“大人,皇后盆骨太小,小殿下下不来,拖了这么久了,再拖下去,娘娘母子二人都保不住……”
“娘娘已经昏睡过去三次了,大人,要早做决断。”伺候的李医女眉头紧皱,秋日的夜晚,头发丝都被冷汗湿透了。
一旁看着的齐妪早就觉察到不对劲,双手都在颤抖,“大人,你一定要保住娘娘跟殿下啊!那是陛下的嫡长子,是陛下唯一一个皇子啊……”
太医丞脸色黯然,“再拖下去,只怕就是娘娘把殿下生出来,也会是个……”
也会是一个死胎。
太医令没有说完的话,诸人都明白。
皇后这一胎来得不易,坐胎之中诸多波折,思虑过重,从未能够安下心好好养胎。
到生产之时,几乎是被逼着生产,还是在内忧外患,前有虎后有狼的危急关头。会出现难产,是几位太医预料之中的情形。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境况会差到如此地步,别说平安生产,恐怕保下其中之一都未为可能。
许医女踌躇了片刻,咬牙问出,“假若万一,保娘娘,还是小殿下?”
现下的情形,要想让小殿下平安诞生,恐怕要剖开皇后的肚子,将小殿下取出才行。
可是剖开了皇后的肚子,皇后哪里还能有命在?
再让胎儿在皇后腹中待下去,生出来是一个死胎,到时候母子俱损,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怎么会有活路?
“陛下不在长安,吾等哪里能拿主意……”太医令脑子里一片混沌,六神无主,“娘娘跟小殿下……”
一个是汉室皇后,天子的妻子,名闻天下的文锦翁主,陛下为了皇后几乎废弃了后宫,连生有长女跟次女的卫美人都迁到了行宫。
一个是陛下登基十三载以来可能的第一个皇子,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汉室未来的皇太子。
唯一有资格拿主意的陛下不在长安,生死未卜,太后远在汉宫,几位长公主也并不在此。
即便太后跟长公主在此,她们恐怕也不敢拿这个主意。
角落里,本要进来找齐妪的阿豆听到了他们的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阿豆走到产室旁的小厨房,蹲在角落里,盯着炉子上正在烧的热水,视线朦朦胧胧地看着忽闪忽闪的火光。
阿豆是皇后身边得用的使女,厨房里的婆子使女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奇怪,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长安的秋日夜晚,天气已经转寒,阿豆就呆呆地蹲在离火炉甚远的一角,无知无觉地看着火光。
她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突然,她起身站了起来。因为蹲了太久,双脚发麻,她一时站不稳,若不是扶着墙,还差点摔倒。
小厨房的婆子使女纷纷来扶,关切地问,“阿豆姑娘这是怎么呢?累着了吧,歇一会儿吧。”
阿豆极快地摇头,“不,殿下那儿我还得看着。”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了苏碧曦所在的产室。
芷晴正在替苏碧曦擦拭手脚,见着她进来了,小声地问,“去哪儿呢?去了这么久。”
阿豆是不放心殿下要用的热水,亲自去盯着,可这也去得太久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阿豆并未回答芷晴的话,双腿一弯,便嘭地跪了下去,头磕了下去便见了血,“殿下,求殿下救救那些无辜的人吧!周阳侯已经杀了六百多个人,六百多个人了殿下!”
“你……你说什么?”苏碧曦已经被延绵不绝,从全身传来的痛楚侵袭得晕晕沉沉,被阿豆这番话倏地惊醒。
守在一旁的齐妪连忙过来扶住苏碧曦,将一个隐囊垫在她身后,示意几个医女将阿豆拖出去,“阿豆,这是什么日子?女郎要诞下小殿下,万千之喜的好日子,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污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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