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人,不管是医生,还是家属,来来往往的。也许是苦难见得多,谁都好像面若冰霜。
从走廊里路过一间间的病房,突然之间就伟大起来。在内心里忍不住地乞求着上苍:让这些人早些脱离痛苦。
“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呢?哪儿来的心思替人祈祷呢?”我嘲笑自己。
远远地便看见林睿坐在走廊边的凳子上,一个人望着对面的墙出神,孤零零的。
我走过去。人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对着他微笑。
“我来晚了。”我摸摸他的手。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默默地抱着我:“你来了,就好了。”
我们一并地坐着。他将肩膀靠在我身上,忽而看着我说:“怎么成了你一脸愁容?”
“只是觉得,墙是白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是白的,病人的脸色与家属的脸也是苍白的,这医院里白茫茫一片好个干净。似乎预示着,人最终都会在这儿赤条条地归去。觉得悲凉”
不该在他面前露出伤悲。我左右不过是伤春悲秋,他才是真正的伤心人。
“以前总恨不得他一睡便死去。现在只觉得,连他也要丢下我了。”
“生与死,是大事。我们怎么能做主呢?”我看着他,“还有我呢。生死是不能由我们决定的,那我们便好好珍惜同他一起的日子。”
“我只剩你了。”他说。
我只待他身边:“我告诉过你的。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旁人担忧,老爷子却是乐呵呵的,又看着林睿担心的脸,在床上左右活动了一下,说:“人总有一死。你看我,好着呢。”
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你们只管一心一意地办你们的婚礼,不用顾着我。”
“嗯。”虽然是陈述句,但不再是冷冰冰的。从喉咙里缓缓流露出来的音,单单一字,就多了一分暖意。
恰到好处,若是再温情些,父子俩反而更为尴尬了。
或许,医院里有得也不仅仅是苍凉。因这无奈的苍凉,或使人心冷漠,也使人暖起来。
检查结果还未出来,医生只吩咐说多注意些。老爷子依然乐呵乐呵的,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没过几天,因着肺炎住了几天院。出院的时候,老爷子去接他。让人唏嘘的是,身旁还有一年轻女子。
难怪林睿以前那么恨他。
我准备过去照顾林睿。
妈妈取笑起来:“瞧瞧你,还没嫁人就总往那边走。”
“哼,我只恨自己没有生得早一些,好看看奶奶年轻时的娇羞。”
“去吧去吧”,妈妈笑着摆摆手,“说一下就恼了。”
我对着她吐了吐舌头,便溜了出去。
到了林睿家,正碰上他父亲正与那女子打情骂俏。心想着,儿子都病了。还有心思玩儿。林睿在楼上听见,又会有什么想法?
是一句习惯就好吗?
一想就来气。但我还是本着晚辈的身份,朝他微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待我上楼,房间里一片漆黑。未免吵醒他,我便摸黑着过去。窗帘缝隙偷溜进来的一淡淡的光,橙黄橙黄的。像博物馆里的铜镜反射的暗光,若隐若现。借着这一丁点儿的光,我望见林睿正躺在床上,闭着双眼。
我到床前时,忽然一睁眼。发现是我,喜出望外地说:“你来啦”。
我只急着伸出手去探:“发不发烧了?还烫不烫?”
正想缩回手说:“还好不烧了。”
他厚实的手掌的覆盖着我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的手,还留存着暖意。
“吃了吗?不然我去给你下个面条?”我细心问道。
见他不回答,转身的一刹那,他仍然捉住我的手,微笑着摇头。
“你别忙活了。”
我一愣:“那我陪你躺躺。”
说毕,便钻进被窝里头。他一寸一寸地挪着位置,他挪一寸,我便靠得越近。整个人都被他的热气包裹着,我伸手抱着他。
他一个激灵:“别乱动”。
我才识趣的停了下来。途中发现自己还未洗澡,便又摸索着起身。
从浴室出来时,却见他只开了一盏台灯,坐在窗前抽烟了。
“你不能抽烟呀。”我一边说一边走过去。
“小夭,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吧。”
林睿指尖夹着烟,面无表情的呼出了一口烟。这一缕烟雾,那么小的一缕,怎么也消散不了,弥漫了整个房间。
不对,香烟怎么可能持续那么久呢?
是浴室里水汽太多了,多得容不下了,水满则溢,都飘出来了。我转头望着开着门的浴室,一定是刚刚的水温太高了,冷暖相遇,生成的水汽太多了。
我转而伸手去关浴室的门。刚触到门把,我就停止了。
“怎么了?”声音冷静得不像是我的,“不会是又病了吧?”
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都说胡话了,得赶紧去医院。”
他抬起头来看我。
红了的眼眶,眨眼时,眼睫毛都沾带着泪。
我放弃了。我想起,那次阳台上望雨,他说他同我一般懦弱,只想找个简简单单的女人,不需要很多爱却能足以支撑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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