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双方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范晴知道了钱大卫在金融街的一家银行做高管。家里是上海迁过来的新北京人,算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总之,男女相亲时该知道的一切,范晴差不多都知道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依着范晴的脾气,就直接问钱大卫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范晴想起赵馨宁教导她的话:最后告白,或者说亮明态度的那句话,女孩子绝对不能先说出口。
想到赵馨宁,范晴不免惦记起来,又是好几天没消息了。她实在想听赵馨宁的意见,就在一个工作日的空档,直接给赵馨宁打了个电话。
范晴打电话时,赵馨宁正在一个商场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往常这时候,她会在家里放着音乐,不紧不慢地做做家务,准备晚上一家三口的晚餐。忙完了间隙的时候,赵馨宁喜欢做一些小手工。赵馨宁是艺术系毕业生,特别爱美,他们的小家被她布置得清新自然,还上过杂志。偶尔拍几张照片出来,次次都惊艳了朋友圈。
公婆来的几天,他们的小家已经以可怕的速度在日益变丑。多肉植物花盆里,经常会出现公公大人掐灭的烟头。家中的各个角落里,婆婆买的破烂一件件悄悄冒出来:餐桌上廉价的、散发着恶臭的塑料果盘,莫名其妙的、用来接脏水循环利用的塑料盆,颜色暧昧、不知是抹布还是毛巾的化纤布片……再加上那种不爱洗澡的老人发出来的特有气味,让赵馨宁一分钟都不想在家里停留。
赵馨宁本来忍字当头,心想反正过完年他们就走了,何必甩脸色让老郝为难。她本着和平共处的原则,每天认认真真做饭,即便公婆其实对她那些精致搭配的菜式并无太多好评。她以为老郝看在眼里,会被她的深明大义深深感动,给予她应有的回报。谁知她的委曲求全在老郝的眼里分明是形势一片大好,可以继续推进大孝子计划。老两口也觉得赵馨宁虽然配不上自己儿子,但脾气还算柔顺,决定住下不走了。
那张丑陋的红木大床进了门以后,赵馨宁才意识到:自己这贤惠扮得太过了。也是,北京的暖气房里,儿媳妇天天跑前跑后,客客气气,三茶六饭伺候着,当然比在老家舒服多了。赵馨宁决定先把自己的态度冷下来,取消一切优惠服务,让他们觉得日子没那么好过。同时也亮明自己的态度:我不欢迎你们。
赵馨宁开始对老两口带搭不理,也不做饭了。说一句有事,就每天跑到外面瞎逛,一直逛到珊珊幼儿园放学。家里乱就乱着,饭呢,公婆自己做了去跟老郝吃,她带着珊珊在外面吃。坚持了几天,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到效果,但至少他们在家的时候自己躲了出去,心情能稍微松快一点。
范晴打电话的时候,赵馨宁正在一个商场百无聊赖地溜达着。
范晴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那天我看见你公婆了。他们走了吧?你还好吧?”
赵馨宁叹口气,说:“他们不但没走。而且很可能不走了。”
“那你怎么办?”
“不知道。”
“你婆婆好像有点……”范晴刚要说“不好相处”,又犹豫了。工作好几年了,她也没那么口无遮拦了。万一赵馨宁要维护婆婆呢?
“是,特难缠。你不用不好意思说。反正也不是我妈。”赵馨宁冷笑。
“怎么才能让他们走啊?”范晴替好朋友犯了难。
放下电话,虽然并没商量出一个结果,但赵馨宁的烦恼倾诉了一番,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而范晴已经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这个难题:她知道怎么做方案,怎么应对甲方,怎么带团队。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已经买了床的老头老太太改主意又搬出去。
正好这时候刘工进来谈工作。谈完了刘工要回座位时,范晴把她叫住了:“等等,刘工,我还想跟你请教点事。”
刘工一脸惊讶,范晴还有跟我请教的时候?
“你遇到过这种事吗?就是,你婆婆非要住你家,不走了?”
刘工一听这个话题,可来劲了:“怎么没有,我记得是有了我儿子之后没几年,大概就是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吧。他们说是过来看孙子,说住一个礼拜,变成两个礼拜,再然后住着住着,就不走了!”
“那你怎么解决的?”
“嘿!别提了。那次真是差点离婚,甩脸色,给暗示,怎么都不行。人家脸皮厚着呢。最后,我跟我们那口子说:有他们没我!这才送走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不春节我都捏着鼻子去看他们吗。平时偶尔他们来了,我直接定宾馆。有次他们先斩后奏,我索性说家里没被子,硬给送到宾馆了。”
“你先生……不生气?”
“当然生气了。我都想好了,大不了离婚。反正我有工作,饿不死!”
原来刘工的经验是用离婚来要挟,终于获得胜利。范晴虽然还没结婚,但也觉得离婚威胁应该是两口子斗争的核武器,轻易不可动用。刘工毕竟是站在女性视角上看问题,或许,应该同时也听听男人的办法。
于是这天中午,范晴和钱大卫吃饭的时候,总算有了一次表彰双方优秀以外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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