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乐说:“你要是不想喝酒呢,其实也有个办法。”
范晴问:“装病?不行。上次我们公司齐工,带着医生诊断书出差也没用。对方老板说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就是他开的。齐工不用怕,只管喝,倒下他负责送医院。”
程小乐说:“不是装病,是带个挡酒的。”
“你说酒量好的?有的甲方还行,有的甲方见了女的,非要让女的喝。”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带个老外。外宾,说这是你们主创。老外不喝,对方不会怎样的。外宾面前,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端着。”
范晴瞪大了眼睛:“老外?”
程小乐说:“对,最好是金发碧眼,卷毛,一看就是洋人的那种。华裔老外,日韩老外,这都差点意思。就是白人男的最管用。真的,还别不信。咱们中国人,就有这个对老外网开一面的传统。往好了说,是优待外宾,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崇洋媚外。”
范晴想了想,说:“好像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外企的时候,老外一出场,甲方真的不由自主就客气。虽然背后也骂老外,但当面的时候,好像就是和对我们不一样。”
程小乐如数家珍:“当然了,绝对灵。老外可好用了,还能报案,要债,充门面……”
范晴说:“问题我们公司也没老外啊。难道就为了挡酒,还专门去雇个老外吗?这成本也太高了。”
程小乐一脸狡黠的笑容,说:“范工呀,你怎么这么老实啊。这长工是贵,咱可以雇短工嘛。”
范晴问:“你是说,临时雇一个?”
程小乐滔滔不绝:“对啊,反正那帮土老帽也不知道都谁是谁。你就说这是某国来的知名建筑师,他们知道什么啊。然后呢,讲方案的时候就你来做翻译,老外事先胡乱背几句词,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真的,现在北京没工作的老外太多了,价格也不贵。好多老外都挺能侃的,出去做个汇报什么的,都跟真事儿似的……”
范晴忍不住说:“程小乐,这不会也是你的生意吧?”
程小乐马上摆手:“范工,真没有。我这不是看你为难嘛。你要真需要呢,我有几个老外哥们,说不定能帮你跑这么一趟。”
范晴笑着摇头:“这哪儿行。这么干我们成骗子了。”
程小乐倒也不推销,说:“是是是,我知道您一身正气。反正你要真需要呢,你就告诉我。”
范晴笑:“程小乐,你这业务是不是也太广了点?又是摄影,又是做动画效果图,上次卖艺术品,这次都当上人贩子了!”
程小乐作严肃状:“不不不,艺术品跟老外这都是帮朋友忙。你看你要不提起来,我提过吗?这里面我不挣钱。哥们挣钱靠的都是您这样的高级客户,凭的是合法规矩的正经手艺。”
范晴忍不住地笑:“你这正经手艺就不少了。咱们赶紧把这点图弄完了,我晚上回家还得准备方案汇报的文件呢。向工对项目没有我熟,我就得准备的细致一点。”
令范晴没想到的是,回公司跟曹工一说,曹工眼前一亮:“这是个办法啊!真管用,以后这种事儿就都这么干。正好咱们还有个海外分公司呀!”
原来,曹工一直都觉得自己公司团队少一点洋味儿。如今北京的建筑设计行业里,老外和海归势力很大。就连国营设计院里,很多主任也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建筑设计和别的行业不一样,这草图上英文字母一写,设计立刻不知怎么就显得有气质了许多。范晴虽然能干,但只是国内本科。曹工虽然在外企做过很久,但也没有海外教育背景。
为了在这股崇洋媚外的风气中不太落下风,曹工也找了个自己在美国开事务所的旧同学,两人互相假装是彼此的分公司。曹工的同学出国早,在美国辛苦打拼,开了个小小的事务所,主要业务就是给美国郊区的乡亲们盖盖农民房。但偶尔也接几个大项目——比方说,几千平米的活动中心养老院之类,在国内都属于给实习生练手的芝麻绿豆活儿。但在国外,这都是很好的项目了。而且,美国还算好,到了欧洲,就是独立农民房也不容易有几个呢。
不过,外来的和尚总是会念经。同学在美国的这些农民房,拿回国内一看,就是“美国高档中产社区住宅项目”。而曹工他们在国内做的项目,虽然个个都是萝卜快了不洗泥的粗糙玩意儿,但放到美国,却成了了不得的大项目。所以别看两位老同学隔着大半个地球黑白颠倒,但这跨国合作,还真是天衣无缝,你赢我也赢。
酒桌这件事,曹工也是一直都很头疼,也很反感。这年头看病这么难,谁愿意没事儿给自己找罪受?员工不想喝可以任性把项目搞砸然后辞职,做为老板,他却无处可退。经常是需要的时候,他就得去喝。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做一线城市的项目?不仅因为所谓的高大上,也是因为确实普遍规矩得多。
曹工马上联络了程小乐去找合适的老外。如果老外靠谱,这趟差,就还是让范晴出。范晴简直不能相信曹工会接受这么荒谬的建议,说:“曹工,这么干真的行吗?这我们不成了骗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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