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昭正要上楼,听她提到“收藏”顿时十二分警觉起来:“你要干嘛?”
“唔,实验室新来了一个被试……”
“你看看,你看看,我没说错吧?说到你的实验就这么上心,连片子都要给人家准备好,我的话就丝毫不当回事。”叶小昭恨恨地磨牙,不平半天,终究没好气地问,“要借哪几部?”
“各种都先来一部……”
没等她说完叶小昭就疯了:“各——种——都——来——一——部?你还不如直接割我的肉算了!我搜集这些小众的片子多不容易,还要躲着我妈,又要躲着我那些爱串宿舍的女同事,千辛万苦才攒了些,你一句话就要拿走那么多?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你考虑过片子的感受没有?这是牛嚼牡丹,明珠暗投!”悍然拒绝,“不借!”
叶小昭视他的收藏如命,得到这样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陆追源失望地接受了事实:“哦,好吧。”
她黯然地与叶小昭道了别,掉头还没开出五米远,他追上来“邦邦”拍车门:“喂,我说,我不借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去二手市场上买。”
叶小昭又好气又好笑:“这些片子很多绝版了,二手市场上炒得价格很高,就凭你那紧巴巴的口袋,够买几部的?”
陆追源踌躇道:“这部分的预算有两千块可以报销……剩下的,实在不够的话,只好把我的车抵押出去,申请商业小额贷款了。”
“至于到抵押车子的地步吗,你个败家孩子……”他嘀咕道,“这实验真对你这么重要?”
陆追源没有丝毫犹豫:“嗯,很重要。”
叶小昭看了她半天,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说:“拿你没办法。算了,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那帮倒卖的家伙。你不用买了,从我这里拿吧。”
十分钟后,叶小昭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装满光盘的旅行包从宿舍楼下来,郑重地交到陆追源的手上,那表情堪比托孤,千叮咛万嘱咐的:“给你,别受潮受热,别折断了划花了,要避光避灰,光驱擦干净了才能放进去……上次交待过的,都还记得吧?”
陆追源接过包放好,说:“记得。”
叶小昭恋恋不舍地看着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旅行包,说:“你这次实验一定要成功,别像上次那样……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你可别想我能借给你第三次。”
第11章 他的度量衡
自从母亲意外过世后,石岩再也没有睡过安稳觉。
那一年弟弟石崖刚上小学一年级,正处在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纪,淘气得很。石岩自己也只有十一岁,身高刚到一米五五,两兄弟站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孩子拉扯着一个小孩子。妈妈留下的一点微薄积蓄很快用完,石岩又要补贴家用,又不愿中断学业,不得不找了一个送牛奶的活,每天凌晨两点半起床,赶在七点之前把三四百份牛奶一一送到住户门口,然后回家叫醒弟弟。吃完早饭骑车送石崖上学,看着弟弟进了教室他才匆匆赶去两条街外面的中学上课。晚上放学回家,他还要准备晚饭,洗碗洗衣服,督促石崖写作业,等九点石崖上床睡了,他才能安静下来做自己的功课,往往轮到他自己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极度匮乏的睡眠让他养成了抓紧一切时间睡觉的习惯,课间十分钟,坐公车时,开全校大会时,都被他用来补眠。他和别的同学一样喜欢美术和音乐等副科,但喜欢的理由却不一样,对于他来说,这些不那么重要的副科是他宝贵的睡觉时间。但那些时间总是零零碎碎的,他睡不安稳,梦里充斥着刺耳的上课铃声、音乐老师飞来的粉笔头、错过站的报站、客户抱怨超时没收到牛奶的投诉电话,还有弟弟被女同学们合起来欺负的哭声……
他睡不深,任何一点轻微的扰动都能让他惊醒。
为了自己和弟弟能过得好一点,这几年石岩没有睡过好觉。但讽刺的是,后来他失去了一切,亲人、自由、前途,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却的时候,他却沉沉地睡了一个饱觉。托那剂原本应该夺去他生命的注射剂的福,他酣畅地睡了一觉,药效一直到晚上还未完全褪去——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被维修工摸到床上才惊醒的原因。要是照他平时浅眠的状态,别人是绝无可能占到他丁点便宜的。
就像今晚这样。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的时候他就醒了。
虽然实验室的墙壁经过了隔音处理,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隔音层的材料起码有二十年以上使用时间,已经老化得厉害,后期又缺乏保养,隔音效果并不好。深长的走廊似乎又自带扩音效果,寂静的夜里,脚步声一步步地朝着走廊尽头的这个实验室过来了。
石岩不清楚来者是谁,但总之不会是那个一板一眼的女研究员。她的步伐要轻盈些,而这脚步声……他侧耳听了很久,明显有些沉重,节奏也不规律,一脚深一脚浅的。
昨晚揍那个维修工的时候,好像有踹伤她腿?
她还敢来?!
他无声无息地翻身下床,周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烧瓶试管之类的易碎品,昨晚出了事之后就被陆追源当做危险品收起来了,手边能摸到的只有几份她拿过来的报纸,和一只一次性的纸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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