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源那边听起来有点失望:“那好吧,我就不买你的份了。你把电话给孟阿姨,我问问她要不要。”
石岩把手机还给孟欣,后者与陆追源又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孟欣把手机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听了刚才石岩与陆追源的对话,实在忍不住:“你是不是特别心安理得?追源几千里地跑去B城替你办事,你一不问她辛不辛苦,二不跟她说一个谢字,是不是觉得她天生欠你的?”
石岩张口结舌。他一直挂心小石头的骨灰,怕王薇把他送上死刑台不够,还要拿走小石头的骨灰泄愤。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确实忘了对陆追源道谢。面对孟欣的指责,他无法反驳,噎了半天之后,说:“我……她回来以后,我会好好跟她道谢的。”
“‘谢谢’值几个钱?”孟欣冷眼打量他,“追源这一趟去B城,牺牲了整个周末休息时间,来回机票自掏腰包,还要冒着被所里发现通报批评的危险,你轻飘飘的一句‘谢谢’,值得了哪一样?”
孟欣的话似乎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听说你们兄弟的遭遇很可怜,我很遗憾,可那和追源有一丁点关系吗?又不是她造成的。她不帮你是本分,帮你是情分,可瞧瞧你干了什么?你捏着自己的命,把一个无辜的人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现在还心安理得地享受她为你奔前跑后的。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
她的诘问让石岩无言以对。他只知道陆追源是他绝境中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不知不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她的身上,却不知已经给她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石岩心里焦躁起来。他想好好谢谢她,却发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如孟欣所说,除了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他什么也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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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区的墓园座落在城北最高的那座山山顶。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圈圈往上走,越来越见荒芜,到了半山腰的时候,路面已经被丛生的灌木霸去了大半,汽车无法通行,王昭君和陆追源只好下车,穿着雨衣往山顶走。
这个墓园主打双人墓,又能俯瞰B市全城,因此二十年前开发商宣传的时候推的是情侣墓,还打出宣传语“倾城之恋”。没想到接下去的几年结婚率连年下降,离婚率节节攀高,这块墓园的双人墓大半卖不出去,又逢王薇家族的房地产企业将业务拓展到了墓地开发,一番恶性竞争之后,Y区墓园的开发商元气大伤,一下子裁了很多人,只留下一小部分勉强维持着日常运作。
以上是王昭君一边爬山时一边告诉陆追源的。
陆追源想起墓地产权证上的购入时间,算了算,那是石岩出生之前的事了。有些特立独行的小夫妻喜欢买一块死后同穴的墓地作为爱情的誓言,看来,这块墓地是石岩父母生前买的夫妻墓。只是最后双人墓里为什么只有石岩的母亲一个人,就不得而知了。
墓园入口处的墓园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透过锈迹斑斑的防盗窗往里望,桌椅柜子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显见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王昭君站在门口打了三四个电话,催了好几遍,四十多分钟以后,墓区的管理员才姗姗来迟,推了个破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块小小的玻璃墓碑。那是头一天晚上陆追源预约时托她给小石头刻的。
安葬的过程很简单。没有哀乐,没有花圈,一把黑伞,三个人。二十分钟后,小石头的骨灰已经被封到了坟墓里,回到了他的母亲身边。
B城有一种说法,横死的人煞气很重,没成年且横死的人,那是十分晦气的。那个管理员在殡葬业工作了三十多年,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说话十分在意,封完了墓连小费都顾不上要,匆匆骑上自行车又下山了。
陆追源在墓前多站了一会儿。
新竖起的墓碑总叫人感伤。尤其旁边石妈妈的碑上,石崖的名字还和石岩一起并列在立碑人那栏里,这还没到十年,他的碑也立起来了……
王昭君辨认了一下石岩母亲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惊呼:“石黎?”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连连问陆追源,“石黎是你的亲戚?那位花滑冠军石黎?!天啊,她怎么这么早就死了?”
“额……我也不清楚。远房亲戚,以前从来没有走动过的。”陆追源一时摸不着头脑,接不上她的话,只能编了个理由,又问,“她很有名吗?”
王昭君狂点头:“何止有名,非常有名!你居然没听说过?不过也难怪了,她名声大噪的那段时间,你才刚刚出生呢……”她给陆追源科普,“石黎十六岁就开始在国际比赛上拿奖,一直到二十二岁退役的时候,大大小小奖项拿到手软,只要有她出赛的,别的选手就只能争一争银牌,可霸气了。我小时候超级喜欢她,可惜她后来不知怎么突然退役了,明明状态还很好的。现在看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块双人墓地,非常遗憾地说:“看来她退役是结婚生孩子去了,还傻傻地亲自生了两个娃。唉,何必呢,照她那个时候的名气和地位,大可以找代孕妈妈,既能有孩子又不影响事业,一个运动员最顶峰的时间能有几年呀,生完两个孩子黄花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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