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犹豫说:“还有事吗?天快亮了,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对方没动。
时间是凌晨四点半,陆追源困意渐浓,实在没有精力再给石岩做心理疏导,也不去分析那眼神中蕴含的种种意味,径直越过他去办公桌抽屉翻出一个吹风机。
“你……”石岩忽然开口问,声音有些局促,“你真的不想……要我?”
他怎么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陆追源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研究所有规定,严禁和被试发生关系。”
“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一脸的忍辱负重,低低地说,“我会守口如瓶,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异乎寻常的执着让陆追源万分头疼,她再次强调:“我不需要什么回报,你不必这样做。”
石岩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而后眉头又皱起来。
“那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他不死心地问。
“没有,你什么都不用做,早点去睡吧。”
欠着别人一个大大的人情,这笔债让一贯要强的石岩坐立难安。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他根本无法入眠。
陆追源看着戳在那里不动的少年,叹了口气。
“这样吧,”她扬了扬手上的吹风机,“我太累了,麻烦你帮我把头发吹干,你就什么都不欠我的了,今天晚上的事,以后也别再提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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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石岩笨手笨脚的,他和小石头都是短发,从来没有对付过女性的长发。但是他胜在耐心,在陆追源被他扯痛了两次之后,他渐渐掌握了门道,一手执梳,一手执着吹风机,有模有样地给她吹头发。
陆追源坐着倚在椅背上,头发被一双手轻柔地抓起又放下,一小股热风在她发间钻来钻去,不得不说,还挺惬意的……
吹风机不知疲倦地嗡嗡响着,犹如催眠的白噪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石岩说话:“以前别人帮了你,你都会想办法还回去吗?”
“嗯。”
“知恩图报固然是一个好习惯……”她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但所有的善意都要还回去的话,会不会计较得太清楚了呢……似乎这样就两清了,省得以后再和那人有什么瓜葛。”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抓着她一撮发尾辩白说。
“石岩,”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要不要试一试,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别活得那样累……”
她的睫毛垂下去,垂下去,在眼窝里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石岩其实很羡慕她。她能不计较地付出,也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能养成这样光风霁月的性格,成长过程中周围一定是好人多吧?换成他曾经的处境,时刻得提防着对他们兄弟俩不怀好意的目光、揣摩那些善意的举动背后是援助还是引诱,她还能这么做吗?
但是回过头来想一想,以现在他的处境来说,“周围的人”和“陆追源”这两个集合几乎完全重叠,试着放下包袱去信任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行的事。
陆追源的头发还没干,她却已经伏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默默把电吹风调低了一档。声音小了一点。但是她没有睡熟,音量的突然变化反倒让她挣扎着醒来,下巴支在椅背上,睡意浓重地通知他:“明天记得别吃早餐,九点钟做个体检……”
“又做体检?孟欣昨天才给我检查过。”
“你说没有爱上我,我不信。不对……”她枕在自己的手背上,皱着眉头,似乎在恼火困倦让她词不达意,“不是不信,是口说无凭……得让数据说话。”
“……”真是用理性的态度自恋的一个人。
她这回真的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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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六点半,手机里的起床铃声尽忠尽职地准时响了起来。陆追源习惯性地探手往右手边摸,摸了个空,才发现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睡在小办公室里的折叠床上。
这个床的大小,高度,床垫、被子和枕头的柔软程度……她分明是躺在给实验被试配置的病床上。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陆追源昏昏沉沉地试图回想睡着之前的记忆时,不远处“吱呀”一声响,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起身,晃晃悠悠地进了小办公室,旋即把闹铃声越来越大的手机从办公桌上带了出来,扔在陆追源的床上,转头又走到起身处,踢掉拖鞋趴伏了上去。
又是响亮的一声“吱呀”。
陆追源掐掉闹钟,又打开了灯。
她果然在病床上,而石岩把她的折叠行军床拖了出来,架在离病床不远处。此时他长手长脚地缩在一米七的折叠床上,睡得极不舒服。
陆追源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症,不存在睡迷糊的时候霸占了人家的床这种可能。那么,只能是石岩主动把自己的床让给她了。
他这两天也没有休息好吧。她心里过意不去,下床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你去床上睡吧,九点钟才体检,八点半的时候我叫你。”
石岩脸上两个青黑的眼圈,勉力支起头,问她:“你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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