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珍稀资源向来不是一桩值得庆幸的好事,伴随它的往往是掠夺和争端,如果这个珍稀资源是某一类人,则还包括缺失的话语权。男人们再也不敢提一妻多妾,甚至还开始拥护一夫一妻制度。在这个女性占据实质性主导的时代,名义上的男女平等还是不可以废除的,那么为了公平,多妻制实行的同时应该有相应的多夫制,也就是多配偶制度。可以预见的是优秀的女人占有多个男人是普遍现象,而不是反过来——珍稀资源掌握在顶尖的少数人手里,向来是资源分配的法则。
男人们于是沉默了。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显然是遭受了不少来自女人的歧视和不公的待遇,所以才会这么挑衅地问陆追源。
“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陆追源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的误解,正色解释说,“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而隔壁实验室用女性双方的卵细胞培育胚胎的课题也快取得成功了,也就是说,未来的世界里,没有男人,人类完全不会灭亡。”
第4章 生物多样性的价值
陆追源说完这句话,很久都没得到回应,实验室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男人眼底的情绪分辨不清是绝望还是悲凉,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干净的嘲讽笑意,也一点一点,慢慢地消失殆尽。
“真悲哀。”良久,他麻木地翕动着嘴唇,“男人连当种马的价值都快没有了……真悲哀啊。”
她忽然回过神来,干嘛跟他说这些?沟通的目的是劝说他留下当她的实验被试,而不是给人家科普。正要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刚才那句话对他的消极影响,陆追源就听到他自暴自弃般说:“那么,就让男人这种劣等生物被自然淘汰好了,何必费心思拯救我们这些渣滓?”
声音里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的规律,但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考虑,我们还是希望能减缓男性灭亡的速度。就好比西高止山鼻蛙,尽管对人类来说它的经济价值和观赏价值都不大,但从生物学意义上来说,有必要对其进行保护——”
陆追源看到男人愤恨咬紧的牙关,蓦地掐断了接下去的话。对孟德尔神父起誓,她真的只是想尽力补救一下,可事实上这番劝解下来,补救没成,倒是稳准狠地补了一刀。
她再开口时小心了一点,字斟句酌地道:“我没有歧视男性的意思,你们和西高止山鼻蛙相比,不同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一出口又补上了一刀。眼看着男人气得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我例证失当,你别往心里去。”陆追源深感多说多错,匆匆结束了有关某丑陋两栖动物的话题,一时间不再言语。
实验室里只剩下男人恨恨的磨牙声,以及水龙头没有拧紧,水一滴一滴漏在水槽里的声音。
尴尬的沉默中,那滴水声十分突兀,令人烦不胜烦。陆追源起身到实验台前,把龙头拧紧一圈,没用,水仍旧在往下漏,一滴接一滴要漏到天荒地老似的。她手上用了点劲再拧,却不料龙头年久失修受不了力,一下子被她拧下来,水柱哗的一声冲天而起,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
她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水,手忙脚乱把水龙头按回去,一个手紧紧压住防止水花喷溅,另一个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幸好手机是防水的,陆追源翻出后勤处的电话,打过去让他们赶紧派人来修。
“我愿意。”
“A楼122室,对,就是走廊尽头那一间……”陆追源还在给对方报实验室位置,另一边耳朵忽然听见男人的声音这么说。
她挂了电话,不确定地面对着男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不看她,抬眼望着天花板,粗声粗气地说:“老子说,老子同意当你那什么被试。”
陆追源诧异极了,他不是被她气得够呛吗,怎么忽然改口了?男人的心思真不好猜。她迟疑着问:“能问问你改变主意是基于什么原因吗?”
他恨声道:“女人将我们男人看得这样低,不就仗着人多势众吗?真论天赋论能力,男人哪一点比不上你们?!我就是不服!连同性生子的后路都想好了,不就是想把男人赶尽杀绝么,我偏不能如了女人们的意!”
男人瞥了一眼陆追源,又很快移开目光,继续往下说:“不管你开这个课题的目的是什么,真同情男人也好,骗国家实验经费也好,我不关心。我只告诉你,老子舍身给你当小白鼠,你要是做不出什么成果来,老子亲手掐死你!”
这情形真诡异,陆追源居然被自己的实验材料给威胁了,被一个捆得只有头部能活动的人威胁了。更诡异的是,被威胁了她居然还很高兴。她连连点头:“那自然的,再做不出成绩来,我也没脸对所里交代。对了,我刚才问你觉得我丑不丑,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还是没有看她,牢牢盯住天花板上一点,好像能把那里盯出一朵花来似的:“不丑!正常人范围之内,行了吧?!”
“很好。”说着好,但其实陆追源有点不放心他的回答,“我希望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违心的谎话。你要知道,就算你的话骗得了我,实验数据也骗不了人,待会儿就会先给你做呼吸心跳脉搏血压和激素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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