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坐在首位默默地听着,面色没多大波澜,她平静地对身旁的嬷嬷说:“把我的那个匣子拿来。”
嬷嬷点头,刮了方氏一眼,转了出去。
方氏吸了吸鼻子,放下手帕,接着道:“不是我门总来打秋风,只是你加了高门,当了伯爵府的正经夫人,就应该要知道多帮扶着娘家,毕竟公公把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你添嫁妆了,你哥哥还是长子呢,半个子都没拿到。”
沈氏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看方氏,只直直地越过她,盯着院中的某一处,眼底如枯井一般。
不一时,嬷嬷回来了,拿着一个彩纹漆奁,交到沈氏手上。
沈氏打开来,道:“看看吧,看中什么就拿走。”
方氏看着里面寥寥几个首饰,捡了其中最好的两只珠钗,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氏也淡淡笑了,“嫂子也会不好意思吗?”
方氏一愣,笑容僵在唇边,沈氏又从妆奁的下一层抽出一张票据,道:“这是二十金,够花销一阵了。”
方氏一张脸笑开了花,她双手捧过那张票据,啧啧道:“伯爵夫人就是不一样。我与你哥哥没白疼你。”
沈氏嘲讽地勾起嘴角,吩咐道:“你们好生伺候,我去看看老爷们。”
她刚起身来,方氏拉住沈氏,“不忙,你再听我说两句。”
沈氏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斜蔑着她,方氏拢拢头发,腼腆一笑,道:“按道理来说,现在王爷禁赌,我们不敢顶这个风。”
话还没说完,沈氏便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她将袖子从方氏手里拉出来,道:“你要我去求情?”
方氏点头如擂鼓,“那王妃不是夫人的亲戚嘛。”
“你也想得太美了。”沈氏慢慢道:“她是小辈,你让我拉下脸求她?”
“什么小辈,她是你外甥女啊。”
“外甥女?”沈氏道:“她是伯爵府的外甥女,是原配人的外甥女,我是续弦,谁拿我当舅妈呢?”
方氏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味了,垮着脸道:“什么续弦,续弦也是正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你怎么就不能是她舅妈了。满临沂甚至整个青州打听一下,哪家夫人能有你美名好,那王妃没有道理不听你的。若不是她不肯帮我,那肯定是你不尽心。”
沈氏张张嘴,突然又觉得好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辩驳什么,抬起脚出了门。
她没带一个女婢,自己走出花厅,穿过月洞门,出了二门,绕过一方荷花池,走上抄手游廊,便到了袁昭经常宴请的会客厅。
沈氏刚走到墙沿下,便听到他哥哥在里面说同样一件事。
他哥哥说:“袁大人,我真的不过是去了几次,也没大赌,薛都尉落马,害的我也受到牵连,没有比我更冤枉的了。”
“嗨,王爷就是一时兴起,行过冠礼了,想做点事了,也想跟汝南王和东海王一样真正管起事情来,但他毕竟还太嫩了。州府衙门根据他的意思抓赌,连牢房都住满了。你把官员都抓了,谁办公,你把农户都抓了,谁种田,你把商家都中了,谁开市?这不是个事儿,法不责众啊。前几天各地官员不还集体上书了一次嘛,依我看,王爷现下已然扛不住了。”
“但我还指着那几个月钱吃饭呢,袁大人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复职先?”
袁昭顿了顿,拍胸脯道:“没问题,我去跟夫人说,她再去跟王妃说。他们女人之间有些事情办起来,比我们男人顺畅多了。”
沈氏胸口突然一阵气短,又听里面人道:“伯爵夫人真是治家的一把好手,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有这样的贤妻在,伯爵大人才能高枕无忧呢。”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夫人整日间的这么忙,想帮忙一下,哪知道人家根本不需要我帮忙,一个人就能把偌大的伯爵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呢,一无是处,唯一会得就是哄伯爵大人开心了。”
这是林姨娘的声音。
杯盘碰撞之声伴着笑声传来,沈氏揪着心口在外面听着,靠撑在墙壁上才能站稳,连想要进去与人理论的心气都没了。
她抬头望着暗沉沉的夜空,大口大口喘气,只觉得四方飞檐给她画了一个牢。
这么多年来,从青春年少到人老珠黄,越陷越深,现在恶心得想飞,却再也飞不出来了。
她一步步走回二门,腌臜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屋里面,三间房放了三张六尺见方的大案几,总共有十七\八个年轻公子拖了鞋袜,散拉衣袍,拿着竹箸和旗子等着下场。
一个小厮进来在二公子袁懿耳边低语几句,他醉醺醺地整理了衣衫出门去,不一会儿引进来一个人。
他道:“父亲,看看,谁来了?”
袁昭搂着林姨娘往门口看,一个胖子掀帘进来。
他哈哈一笑,道:“刘晟,你也敢顶风作案了?”
袁昭对他身旁人介绍道:“宣威将军,咱们齐王殿下的姐夫。”
“诶!”刘晟打住,正色纠正道:“俺是倒插门,不能算是姐夫。”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声引来其他几个房间的宾客,袁昭道:“最大的那个筹码给宣威将军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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