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迎上了一对异常深邃的黑眸。
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大夫在吗?」男人开口,声音深沉而且极富磁性。
原来是一个扰人清梦的疯子。「不好意思,大夫和周老公公下棋,阁下明天请早。」
她一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男人大掌按着门板,「等不及了。」他的眼神瞄向躺在地上的黑影。「他快要死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脚下那团东西,原来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的人。
他伤得很重。
惺忪睡意烟消云散,出于医者的使命感,她不能见死不救。「进来吧!」她无闲思索,挪开挡着大门的身子,让出了路。
「谢谢。」男人微微颔首,拎起地上的人,踏入了门坎。
「把他放到床上。」她吩咐着,不知在哪里取出了药箱。
「如雪,他们是谁?」医馆里还有另一个人,此刻正满是敌意的打量着两个来历不明的客人。
「长风哥,我没有问,救人要紧。」
少女卷起袖子,手法利落的为昏迷不醒的伤者止血、冲洗、缝合、上药、包扎……直到用白布缠好最后一个伤口,她才缓了口气。
男人知道,他带来的人已没有性命之虞。
少女把沾血的双手浸在水盘里洗干净,袖子抹去额角因专注而渗出的汗珠。「幸亏你把他的璇玑、玉衡、风府、归藏、维道、居谬、凤尾七穴封住,止住了流血,不然恐怕是再世华佗也返魂乏术。」
男人一笑,接着他们才有时间聊了起来。
少女的名字叫佟如雪,她唤作长风哥的男人是她的义兄,两人自幼被京城外的灵云寺无量方丈收养,男的习得一身好武功,女的却从一个隐居寺中的退休老御医身上,学得一手精湛无匹的医术。
自从御医在半年前过世,他们拜别了灵云寺的方丈大师,在京城里开了一间医馆,秉承了老御医济世悬壶的医者风范,济世救人。后来,她的义兄也凭矫健不凡的身手,当上了宫里的御前侍卫。
「我一直听说,百草医馆里头有个活神仙、阎王敌,有生死人、活白骨的能力,只是不知道,原来神医是名女子,还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
男人扬起嘴角,不论怎样,他总算找对了人。
「神医之名我可不敢当。只怕我把人医死了,岂不把师父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她浅浅的笑开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又是谁。」
男人哈哈一笑。
「在下花非寒,是个闲云野鹤,只是改不了好管闲事的脾性;这个男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因得罪奸人满门被灭,我赶到的时候,只见他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就把他救了出来。」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佟如雪静静的听着,倏然想起什么似的眸子一睁,又惊又喜。
「花非寒。」
「花非寒……花非寒……」她口中念念有辞,突兀的抓着他的手,拉起他的袖子。
「喂……」他吃一惊,急急抽回手,毕竟一个昂藏男子半夜被人摸手摸脚是一件很不自然的事,何况施袭者是一个秀雅的少女。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经看见了,那黝黑结实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只是随年月经过,疤痕早已变淡。
「你是当年在崖边救了我的那位大哥哥!」当下她再无怀疑,难怪她老是觉得他那双深如潭、明如镜的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得我吗?我是佟如雪。」
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巧遇。
之后,三人协助南宫月调查,发现暗中买凶杀害他们一家的,竟然是户部尚书大人,因为性格耿直的南宫月父亲,偶然发现户部尚书中饱私囊的证据,于是遭杀人灭口。他们助南宫月报了仇,四人一拍即合,自此成为了好友。
「天下间的不平之事实在太多,就让我们『风花雪月』四个连手,锄强扶弱,儆恶惩奸吧!」
南宫月想到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也想到他们如何击掌为盟,还有……这些年来他们的丰功伟业。
从此,爱酒如命的酒馆老板、威风凛然的御前侍卫、风雅迷人的珠宝商,还有妙手回春的女医师,就像一层掩饰身份的纱幕,白天他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夜晚四人摇身一变,进行着一件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佟如雪一手支颐,目光飘得很远很远。
「你一早就为亲人报了仇,就不知我何时才能手刃仇人,让爹爹沉冤得雪……」轻浅迷蒙的语句从她红润的唇瓣间逸出,回忆像决堤一样,她沉浸在往事里,难以自拔。
那时她还很小,小得记不起爹爹的样子,但是每个人都说,她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可惜这样一个英雄,最后却被通番卖国的奸臣陷害,落得了血溅沙场的下场。
「佟将军一定很快大仇得报。」
阙长风吸了一口酒,火烧一般的灼热自他咽喉蜿蜒而下,脑袋却更加清醒了。
「有时候啊,我真恨不得一剑刺进薄宗羲的心口。」她常常午夜梦回,悚然惊醒,发觉自己满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眠。那梦里看到的,就是她双手满是鲜血的握着利剑,剑的另一端没入仇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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