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栏凝露,红牆笼雾;锦骄霞肆,春草碧丝。
久旱逢甘露,今年的花,开得更好了。宫裡宫外,都是一片春和景明的蓬勃气象。
淅沥大雨接连下了两天两夜,总算有缓下来的趋势。我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瞥着凝聚簷角的澄澈雨滴如水玉珍珠成串落下,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感受着冰凉的雨水不轻不重的拍打在我手心。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呀……
「看来你也是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昱……昱王爷?」沐岚在背后突然叫了出声。
「奴婢……参见……参见三爷,三爷吉吉吉祥。」茗烟也是毫无防备。
我回头,望见大门前不请自来的男子,无法掩饰脸上惊讶。黑衫银冠,脚蹬玉履,唇红齿白,丰神俊秀,来人正是辜祉南。
我着茗烟和沐岚去泡一壶茶出来。「三爷怎麽有兴致到容华宫来?」我瞪视着登堂入室还自发坐到我对座的男子,他的神情是一派的怡然自得,彷彿这地方他已来过千百遍,习惯极了。
「本王兴之所至,想找个人斗嘴,脑裡马上就浮起先生的面容来了。」
我听得噗嗤一笑,颊上梨涡浅现。「小人深感荣幸。」心想他果然是小孩心性。
他眨了眨长弯的眼睫,轻声吟道:「秋水为神,白玉为骨,蕙质兰心,气质天成。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见我面有愠色,他率先开口:「这儿曾是我母亲的故居。」
我一呆,倒忘了原先想斥他胡闹的说话。「萱夫人?」这座毫不起眼的容华宫竟是当年贵宠六宫的萱夫人居处?
他点了点头,「我母亲还未被父皇封为夫人的时候,一直住在这偏僻的容华宫内,后来虽然荣宠日增,可她生性清澹,不喜热闹,一直不肯搬进西宫。她在我五岁的时候过身,此后每当我想念起她,都会到容华宫来坐上一会,好弔念缅怀一番。」
他顿了一下,望出窗外,思绪神驰老远。「你知道吗?屋后那丛竹子,就是她亲手种下的,她说竹子常绿、有节、直外、虚中,经常提醒她很多做人的美德。」
难怪那晚我在湖边跟他初次见面,发觉他对我的敌意犹深,原来是我不自知地进佔了他母亲的故居。「其实萱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后宫中的斗争波谲云诡,无日无之,她不肯入住西宫,实为远离是非风暴圈之中,以求明哲保身。」
这究竟是一个怎麽样的传奇女人?容华若桃李,荣曜难久恃。可惜红颜易逝,我是无缘一睹其芳容了。
双婢把热茶端了出来,辜祈南轻啜一口,幽幽地道:「我知道,此刻你的心裡一定是想,这小鬼不仅长不大,而且还在想娘了。」
我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小鬼似乎并没有我想像的讨人厌。」端起杯子,我慢慢地呷着茶,好笑地瞥着因着我这句无礼说话而吓得张嘴结舌的茗烟和沐岚。
他勐地一拍桌子,茗烟和沐岚扑通跪了下来。「放肆!你竟敢如此跟本王说话!」他暴怒如雷,双眼若铜铃瞪向我。
「小人该死,王爷恕罪。」我神色自若地看了看他,又喝了口茶。
「你真的不怕本王……」不是疑问,是肯定,他挫败地揉起额角来。「为什麽我总不能像大皇兄那样,让所有的人都又敬又畏,也学不了二哥般轻轻一句就教人顺服无违?」他苦恼的盯着肘边茶杯裡金黄的澄液,彷彿想从裡面找答桉。
「三爷,你以为我为什麽敢放开跟你畅所欲言?」我放下杯,认真地望着他。
「为什麽?」
「是因为三爷你有一份珍贵的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他想了一会,似懂非懂,表情有丝迷惘。
「对,」我微笑着,「皇上神仪明秀,威严慑人;二爷雍容华贵,却是可亲而不可近。只有三爷你,真诚、率直、不矫情,这份赤子之心,唯你独有,所以你又何必觉得自己比不上你的两位皇兄呢?」
他盯着我好半晌,吐出一句:「你是一个怪人。」
「我?哪裡怪了?」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他叹了口气,忽发奇想:「不如咱们结义兄弟好不好?」
一口茶水自嘴裡喷了出来,我呛着了,咳得好辛苦,茗烟见状慌忙替我顺背。「结义兄弟?!谁?你跟我?不行!」我的反应很大。这小子太异想天开了吧?
「喂,你很不赏脸耶!」他端起面来。「洛言夕,你今年几岁?」
「总比你大吧!」我哼道。
「十八?还是十九?」他看着我的脸,胡乱猜想着。「快告诉我你的生辰!」
我瞟了他好奇的脸一眼,清幽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怎麽可能?」他压根儿不相信。
「师父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手抱的婴儿,你说我怎麽知道?」牵起了的唇瓣有丝黯然。
「你连自个儿父母的样子也不记得吗?」这问题显然蠢得要命,都说了是手抱的婴儿,又怎会有记忆呢?
我却没嘲笑他,「不要说是小时候的事情,我连八年以前发生的事一概都记不起来。」
「什麽?」怪叫的不单辜祉南,连茗烟也在低低惊呼。
「八年前,我曾经发生过一场小小意外,师父说,我在山边採药的时候不小心跌下悬崖,撞伤了头,醒来之后就失忆了。所以,我的记忆只有这短短的八年,是不是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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