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明低头为我解腰带,我只看得见她的头顶,跟所有宫女一样挽着羊角双髻,却看不见她的神情。
如果我能追上她的步伐,便能知道她和皇兄是怎生联络的,我仍为此事而暗暗扼腕。
她把腰带摺叠好,放在一旁,又帮忙我除掉身上层层衣衫裙子。「太子殿下在信条上说,联军大获全胜,已顺利攻陷斯夷皇都,投降将领割下斯夷国王的头颅拱手献上。战事基本结束,殿下他们正在班师回来途中。」
听罢,我没有放鬆下来,一场战争的结束,只不过代表另一场战争的起始。
紫檀和龙元之间,是时候作个了断。「看来时机成熟了。」唇轻轻吐出几字,便即默然。
穿着雪白单衣的我,缓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倒影着的自己,那个状似任由外间雨骤风狂也是毫无所谓的自己,真的是我吗……
春葱十指摘下耳珠上的水晶耳环搁在妆台,乍看有如一串凝固的泪珠,嫣明把我脱下来的衣服挂起在屏风上的金勾,又走来为我鬆开绑髮的丝带。
「自从上次在涵碧湖边,小白狐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袭击向皇后,大家对妳的畏惧和恭敬又添了几分。」浓密如绸缎般的秀髮泻下,她取过檀香木梳,梳理着那一头乌墨柔软的及腰长髮。
「这不都是妳的功劳,若没有妳的大肆宣扬,我那狐媚妖妃的美誉岂能不迳而走?」
「全赖妳踢在茸尾屁股上的那一脚吧!」
「就是我踢得太用力了,牠好几天不肯理睬我哩,真小气!」我忍不住摇头苦笑。
「唷,妳别动,我在梳头呢,扯到了妳的头髮妳可别喊痛。」她在我身后嚷叫。
「是是是,得左丞千金嫣明小姐为我梳髮卸妆,本公主简直是三生有幸。」
「能够服侍尔雅公主,是小人的无上光荣才对。」她诚恳得虚伪。
我反手拍了拍她的嫩颊,语气裡是满满的戏谑:「不单人长得一副聪明伶俐、清秀可喜之貌,而且懂得说话,确是个可造之才。本公主便赏赐妳一隻羊脂乳白如意玉镯,谢恩吧。」
我随意把腕上的玉镯脱下来递给她,她则双手接住,满脸的感激流涕。两人你来我往,唱作俱佳,配合得默契十足,一切都没变似从前一样。
一切都没变似从前一样……
「既然公主要赏,不如便赏奴婢那根簪子可好?」她捡了便宜还卖乖,指向首饰箱裡的白玉莲花簪。
这鬼灵精果然很会挑,更会观言察色,我送她一记白眼,玩笑的心情一下子没有了。「这玉镯质地细腻滋润,通体无瑕,价值可不比白玉簪低。」
「任玉镯再矜贵,也及不上白玉簪的意义重大。」
她的眼睛雪亮,心思更是雪亮,已估到今晨我不肯簪出门的原因,真是什麽事情都瞒不过她。「妳可莫忘记,此刻妳集后宫的万千宠爱于一身,朝裡朝外都在埋怨着,辜祉祈事事对妳言听计从,一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架势,为了妳派人大肆搜括民间的珍奇宝物进宫,弄得全国骂声载道。我们的目的已逐步达成,妳可千万要将儿女私情放一边去,别令我们的心血功亏一篑。」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因为如今我人生的意义只有一项。
「喂,妳别要把我说得像个红杏出牆的□□好麽?」我悻悻然。
「没关係,反正妳坏女人的形象已经够深入民心了,也不缺这一桩。」
我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确是无以反驳。
开门声响起,沐岚自屏风后鑽出来。「娘娘,您要的剪刀奴婢已经拿来了。」
「给我吧,也把那件衣服拿过来。」我示意屏风上的紫罗衣。
也许是我眸裡藏不住的狠厉戾气外露,沐岚忍不住问:「娘娘是想怎麽了?」
纤手捧着瑰丽无伦的鸳紫罗衣,脑中浮起了那双带着厌弃的眼神。「妳不适合穿这种重彩颜色的衣服。」「我只是有些想念着那位气度清华,风采嫣然的花下佳人……」然后是云湘伶讪笑的面孔和那句带骨的话:「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
我只觉得这袭浓重的紫色益发碍着我的眼,连裙脚含蓄盛放的昙花也像是嘲笑,满腔忿怒无处发洩,伸手便要执起剪刀,狠狠地剪碎这件讨厌的衣服。
嫣明却按住了我的手,提醒我道:「娘娘,怀孕期间的女子不能碰到剪刀,不然会对肚裡的孩子不好。」
竟还有这般的禁忌?我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缩回了手,把衣服掷到地上。想想又不甘心,拾起了衣服,用力地撕扯着。
一声裂帛,精緻的轻纱罗裳裂成两半。
两人意外极了,双双抢上前阻止。「娘娘,不要!」
「连妳们也要拂我的意麽?」我回瞪了一眼,竟有几分像是一头被抓伤的野兽要撕裂对方的神色。
她们怕我太过激动弄伤自己,争持了一会,我的力量不够,终于手中罗衣还是被她们夺去,我喘着气,沐岚惊惶地轻拍我的背安抚我。
「既然娘娘不喜欢,便让奴婢代劳吧。」嫣明说罢,拿起剪刀将衣服剪成一条一条碎布的模样,看来是再难缝合起来。
「把剪得粉碎粉碎的,我不要再见到。」我咬着牙,又道:「将我衣橱裡的紫色衣物一概拿出来烧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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