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朕看上之人,今生今世也只能在朕的股掌之中,逃不掉了……
辜祉祈那像诅咒又像预言的说话一再在我的脑裡响起,此刻的我的确是坐困愁城,逃不出机关算尽的他掌心。
半敞的窗户,忽然飞来了一隻鸽子,从那青天一碧滑翔而下,几个优美的拍翼,停在我的琴桉上。
有人想飞飞不出去,偏偏有头笨鸽,误打误撞却飞入这华丽的监牢来了。
我犹在自嘲,忽发觉那鸽儿雪羽覆身,红眼睛、红喙、红爪,胸颈间一圈玉带般的瓦灰,是桃花林一带特有的品种!
我的手,直接伸向那缠在白鸽腿上的小竹筒,轻轻解下,打开,首先倾出的,是几瓣乾燥的桃花,却色泽鲜妍一如初撷,果然是师父寄来的!
此时本来伏在桉上打着吨的茸尾,一跃而起,朝白鸽扑去,吓得白鸽「咕咕」叫了起来,满屋漫无目的乱飞乱撞。
「茸尾,不可以,鸽儿不能吃啦!」我凶牠一眼,小傢伙察言观色知我生气,马上跳回我的腿边,磨躇撒娇着。我笑哼了一声,轻轻用足尖踢了踢牠。
竹筒裡头还有一个小纸团,出乎意料地,裡面却是一株止血解毒的清心草。师父这是什麽意思?难道想暗示我不日之内将有血光之灾麽?我拈着草,翻了翻那张摊开的纸团,上面半个字都没有。想着师父这举必有深意,不得已,只好把清心草包回去揣在衣囊裡。
走到书桌边,盯着信纸半晌,我才提起笔来。
「师父尊鉴:言夕于宫中一切安好,归期稍延,诚非我愿,勿念,跪颂慈安。」万言千言,不知何处说起,唯化作短短一行笺纸,将思念和歉疚随风送到桃谷深处去。
才在窗边放走了鸽儿,沐岚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洛先生。」
她的脸色显得有点异常,不晓得有什麽要紧的事情。「怎麽啦?」
「太后捎人传来懿旨,请你马上到秉仁宫走一趟。」
太后,要见我?
我的眉头轻轻拢了起来。话说那天辜祉南到猗兰宫找他的二皇兄,就是专程传递太后将从法华寺参神回来的消息。据我所知,今天大清早太后的凤辇才在大批人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进入宫门,安顿未妥,怎麽我这个小人物却引起她的注意来了?
「有说是为了什麽事情吗?」我问,却见沐岚摇了下头。无法子,也只好抱着琴起身,回屋子裡把它放好,略略理好仪容,心怀惴惴的往秉仁宫走去。
踏进秉仁宫,两个宫女正在院子裡候着,我未及开口,她们就走过来福身行礼:「奴婢向洛国师请安。」然后领着我步入屋子。
金碧珠绕,凋饰奇丽,熏香氤氲,玉笼溢彩。
屋子裡又是四个宫女分站成两排,轻纱飘动的后方,一个中年美妇居坐主位之上。她约莫四十岁年纪,但因保养得宜,肌肤幼嫩依然,光滑紧緻得连一条细纹也没有。鬓髮如云,花钿翠簪,眉黛春山,朱唇巧緻,端是风华绝代,配上一袭锦绣凤凰云裳,更显得庄重贤淑,贵气逼人。她,自是辜祉祈和辜祉轩的亲生母亲,当今母仪天下的宇文皇太后。
太后身边,站着一个水蓝纱裙、举止娴雅的妙龄少女。宝髻鬆鬆挽就,铅华澹澹妆成,雪肌花貌,顾盼生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说不出的柔媚动人。这娇滴滴的大美人会是谁?她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不像一般姑娘家羞答答地低下头,反而抿嘴一笑,落落大方的朝我点了点头,我对她的好感顿生。
「太后,洛国师带到。」
宇文太后「嗯」了声,示意领我进来的那名宫女退下。「你就是那个开坛作法,向上天求得一雨的洛言夕?」
「草民……微臣正是。」想起自己刚被冠以的国师衔头,我生硬地改了口。
「哀家月前离宫到法华寺吃斋念佛,为的就是想替天下万民祈福,消解旱灾。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得到洛先生的援手,解我龙元之危、百姓之苦。好,好,好……」她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听说你是锺离老人的徒弟,果然名师出高徒,年青有为。」
「太后谬讚,微臣实在觉得汗颜,微臣只是尽力而为,庆幸不辱家师门楣。相反太后身处深宫之中仍不忘民间疾苦,舟车劳动为百姓上山祈福,这份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着实叫人敬佩。」我躬身说道。
「湘儿,咱们的洛大国师很懂得说话对不对?」太后笑若牡丹绽开,转头望向一直乖乖待在她身边的美丽少女。
被唤作「湘儿」的少女笑着点头。「洛国师不仅会呼风唤雨,而且能说善道,难怪成了宫中炙手可热、人人谈论的大红人。可他也是实话实说呀,太后您不远千里到法华寺为皇上、为苍生祈福,这份心意实在感动天地,百姓歌颂。」她的声音娇柔悦耳,如出谷黄莺。
短短一段说话,既褒此也扬彼,两边也不得失。最懂说话的人,实属这少女吧!我的心裡暗道。
「妳呀,这张小嘴儿像蜜糖似的,把哀家都捧上天去了。」太后斜目瞟她,笑得更开心了。「哀家沿途有湘儿妳照顾,把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丝毫毋须操心,这趟旅程舒适得简直就像出游一样。」
「能够服侍太后左右,是湘儿的福气。要不是太后当年收留湘儿,湘儿早已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这恩情湘儿一直铭记于心,无时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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