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和盘托出有头迷煳的小白狐也许、可能、或者跑到他的寝宫来,他会否一下子龙颜大怒,下令把茸尾抓起来做成一张上等白狐裘?可我要是不说,到他今晚掀开被子发现床上躺了头狐狸,牠的下场也不会比较好。我嗫嚅着,在说与不说之间举足不前。
「嗯?」久不闻我的应话,他鼻子轻哼。
「是狐狸,一隻雪白的狐狸。」半晌,我决定豁出去。「求皇上网开一面,饶茸尾不死。」我忍住气,卑躬屈膝。
他的表情,静如深海,害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朕还以为,你向来心高气傲,倔得不会求人。」
有句「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人。我的心裡清楚,这句话出自他口裡,绝对不会是恭维。
「要朕答应你,倒要看你的诚意。」他微微勾起唇,那模样邪恶极了。
「诚意?」我望着他魔魅一般冷俊惑人的好看脸庞,讷讷重覆。
「譬如说,用什麽东西能跟朕作交易?」
「交易?」此刻的我只能如一隻学舌的九官鸟。
「只可惜你不是女子。」他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啪啪啪啪──
我的脸登时热辣辣地烧了起来,我听得分明,他竟卑劣地再次拿我当消遣。气血上冲,我差些儿拂袖而去,终却死命地按捺住脾气。
转念一想,我笑了,故意地绽出绝美勾人的笑靥,彷彿如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他目不转睛,墨眸亮得烫人。
「难道皇上那后宫未能满足皇上慾望,竟对男人生起兴趣麽?」我卯起来说,既然他喜欢玩,我就奉陪到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孤注一掷,唬住他以求全身而退。
然后我发现,我的赌注输了,他不单没有被我吓退,黑眸底的兴趣却明显更浓了。
「对啊,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只是是朕想要的,是男是女又有何干?」低沉诱惑的声线,狂放地宣告着:「只要是朕看上之人,今生今世也只能在朕的股掌之中,逃不掉了。」
他不惜一切的掠夺眼神,令我满心不安,胸口沉得快要窒息。这人身为一国之君,礼教道德对他都没所谓吗?我洛言夕是何德何能,被他看上眼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李寿拔高的话声:「禀皇上,晚膳已经预备好了,请问皇上打算在何处用膳?」
「都搬进来吧!」辜祉祈收起戏谑,冷酷地扬起剑眉,睨了门外适时出现的人一眼。
八个宫女分成两列鱼贯步入屋子,手上各端着一个绘着金龙的朱漆食盒,在八仙桌上摆好。
「既然皇上进膳,小人就先行退下了。」在他反应过来以前,我早已落荒而逃,经过李寿身边时,不忘感激地瞟了他一下。
出得承熙宫来,我才敢大口大口喘气。
只要是朕看上之人,今生今世也只能在朕的股掌之中,逃不掉了……深沉的话声,萦迴我耳畔不散,像逃不掉的符咒。那说话的主人,却更危险了。
紧绷的神经未及放鬆,一隻硕大无朋的黑鹰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身前。我的眼睛睁得老大,定神一看,才辨识出跟前的是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
「你是谁?」今天所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无所谓再添一桩。
「踏雪。」对方言简意赅,我马上猜到了他是十一个大内侍卫的其中一个。「洛祭司的白狐跑到了西面的芙蓉苑,卑职看见就捉了起来,暂时保管着。」
他把披风裹住的茸尾递了过来,我才伸手接过,他「呼」的一声消失在巍巍高牆之后。
神出鬼没、飞簷走壁也不过如此,不愧了「四蹄踏雪」之号。我暗叹之馀,扼腕自己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因为我忘了回容华宫的方向。方才只管找茸尾,并没有认住来路。这皇宫大得像是个迷宫,千门万户不见尽头,望着眼前四通八达的鹅卵石甬路,我昏了头,唯今之计,只得凭直觉随便走了。
茸尾似乎感觉到我突来的消颓,低低地呜了一声。
我找东边你就往西跑,还跑那麽远,四条腿了不起啊?柔柔地梳着牠的毛,我心想,下次你再敢乱跑我就不要你了!可真的要这样做,我是决计捨不得的。
夜久连观静,斜月何晶荧。寥天如碧玉,历历缀华星。
走着走着,左侧出现了粼粼波光,一座人工小湖出现眼前。太好了,我走对了,绕过这泓涵碧湖,容华宫就在不远之处。
玉蟾初上,清寒雪丽的月色盈盈地照射在如镜平湖之上,对岸一道拱桥如轻烟如虹,湖畔万盏宫灯高悬,点点银光相映,宛若谁家巧匠于湖边镶珠嵌玉,此情此境,美得让人屏息。我忍不住驻足,看惯了此湖日间绿波涟涟,清悠潋滟的模样,这一池春水溶溶月却更教人心醉了。若非误打误撞走上这条路,我岂不错过了如此近在咫尺的美景?
「你就是这阵子宫裡人人议论纷纷的祷雩祭司,洛言夕麽?」
我回过身来,看见身后正站着两个男人。前面那个一袭窄袖银丝黑衫,头戴束髮宝石冠,修眉星眼,鼻樑秀挺,脸如冠玉,唇红似血。他看来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间却流露着一股贵雅之气。他身后那高壮的男人低调沉默,一直垂手侍立,显然是他的贴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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