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公子脸色一变:“楼三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深居简出的楼家女眷,我们兄弟怎么会见过您?”
郑娴儿悠悠反问:“若是不曾见过,朱大公子又为何不敢回过头来呢?”
楼家众人尽皆露出愤慨的神色,朱家奴仆却都觉得莫名其妙。
朱大公子终于转过身,不太情愿地向郑娴儿行了个礼:“楼三奶奶。”
郑娴儿发出一声嗤笑,回头笑道:“韩大娘,你马上到祠堂去吩咐摆香案,迎接二位舅爷哭灵!”
韩婆子忙答应着去了。
郑娴儿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祠堂在这边。二位舅爷,请吧!”
“慢着!”朱大公子刚走出两步就醒过神来。
郑娴儿微笑地看着他:“朱大公子还有何吩咐?”
朱大公子冷哼一声:“谁说我们是来哭灵的?今日我朱家是来向你们讨一个说法!我妹妹连五七都没过,尸骨未寒,你们就忙着迎娶新人进门,可有把我朱家放在眼里?”
这时早已被送进新房的新娘子韩玉珠听见动静,在喜娘和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郑娴儿远远看见,忙用袖子遮了遮脸,向一个婆子吩咐道:“去拦下你们二奶奶,就说万事有我,叫她不要出来沾晦气!”
“你说谁晦气?!”朱二公子大怒。
郑娴儿不慌不忙地道:“当然是我自己晦气!我是寡妇,按规矩不能见新人,你们不知道?二位舅爷不会以为我在骂你们吧?”
朱二公子低头看看自己腰上系着的麻绳,哑口无言。
明知是挨了骂,他却不能生气,否则就是自己承认自己晦气。
真憋屈!
郑娴儿自己一点都不憋屈。
早有伶俐的管事婆子到慎思园去抬了一张太师椅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的身后:“宜人请坐,咱们犯不着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生气!”
郑娴儿依言坐了下去,心中暗笑,忍不住想给婆子加工钱。
这伶俐劲儿,分明是做大事的料啊!
朱家兄弟见对方摆出了诰命的架子,气焰愈发低了下去。
没办法,经过缀锦阁的刻意渲染,如今谁不知道楼家那个寡妇受了当今皇上的厚赏?万岁爷都要赞叹的人,谁敢轻慢?
郑娴儿稳稳地坐着,向朱家带来的那一群家奴扫视了一圈:“听朱大公子的意思,你们不是来哭灵的,倒是来给你们姑奶奶找场子的?”
一众家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朱大公子自己开口说了声“不错”。
郑娴儿冷笑:“既然要找场子,为什么下葬当天不来?头七也没来,三七也没来,偏是我们二公子娶亲的好日子你们就来了?”
朱大公子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心情,眼睛死死地盯在郑娴儿的胸前,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是在提醒郑娴儿,别忘了荒村那一夜已经留了把柄在他的手上。
郑娴儿岂有不知他的心思?对方要她难堪,她偏要作出一副端雅高贵的样子,把朝廷诰命的架子摆得十足。
说出口的话更是半点儿都不客气:“明说了吧!二位舅爷也未必是真心疼你们妹子,只不过是特地挑了这个日子来给我们楼家添堵,对吧?”
朱大公子冷笑了一声:“不错。我们兄弟二人是特地来知会你们一声——我们妹妹死得蹊跷,不能任由你们就这么遮掩过去!我们要报官!你们今日的新二奶奶还是送回去的好,免得过几天楼姑爷给我们妹妹偿了命,这新二奶奶也要当寡妇!”
“放心,轮不到我们二公子偿命。”郑娴儿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朱二公子气冲冲地看着她。
郑娴儿浅笑盈盈:“怎么朱家竟不知道吗?我先头二嫂子死得一点都不蹊跷,她是被奴才们拿板子活活打死的啊!——小枝,当时打了多少板子来着?”
小枝忙道:“二奶奶身子弱,八十板子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老爷余怒未消,叫人又打了几下,凑足了一百才算完!”
郑娴儿摊了摊手:“到时候见了官,我们楼家也是这套说辞。二位舅爷想告就去告吧!”
朱二公子红着眼冲了过来:“当真是打死的?你们……你们楼家都是畜生!我要替蓝儿报仇!”
郑娴儿坐着没动,旁边早有家丁迎上去,飞起一脚把朱二公子踹到了墙上。
“阿林,你是糊涂了!”郑娴儿不轻不重地斥责了那家丁一句。
阿林低着头,一句辩驳的话也不说。
朱家众人看见郑娴儿在府中说一不二,不免暗暗惊心。
要知道,朱金蓝在楼家当了两三年家,还常常被婆子们抢白呢!
郑娴儿看见朱二公子爬了起来,便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二位舅爷要报仇,只管来试试。今儿我若在二位手中伤到一点半点儿,朱家必定会满门下狱,你们信不信?”
“你这毒妇!我偏不信,难道天下就没有公道了不成?!”朱二公子扯着嗓子大吼。
郑娴儿笑道:“巧了,我们楼家也在等老天爷开眼还我们一个公道!你们朱家的女儿嫁到楼家以后,第三个月下毒害死了我们三公子,也就是我的丈夫;当年年底又下毒害得我大嫂小产了一个男胎,险些一尸两命;第二年打杀婢女两人,致残一人;第三年也就是我嫁过来以后,她又设计诬陷我与人通奸,险些将我装棺活埋;事后我虽侥幸不死,她却谋杀了那个奴才和他的姐姐——对了,把阿祥推下水淹死的,应当是你们朱家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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