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县令揣着手,眉头拧紧了:“是啊,贤侄,本县并没有为难你,你若没做过那样的事,可不能轻易认罪啊——否则那岂不成了冤案了吗?”
很显然,他的目的只在于“搜查”。楼阙突然认罪,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围观的百姓看出了门道,议论声低了下去,人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郑娴儿面朝看热闹的百姓,按住胸口作痛心疾首状:“自我嫁入楼家以来,一直听老爷太太说,家里的希望都在五公子身上。我想,寄希望于你的又岂止是楼家呢?桑榆县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解元,你也算是为咱们桑榆县争过脸面的!如今……你怎么会牵扯到这么一桩案子里来?你若是没有罪,就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求大人明断;你若有罪,也不用等法不容情,我先替老爷太太打死你算了!”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动情,门口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啊,没有罪为什么要认?”
“也没受刑啊,怎么说认就认了?”
“该不会是给气疯了吧?”
“也是啊,人家端端正正一个读书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
楼阙转身向众人看了一眼,苦笑摇头:“三嫂,你不明白……今日我若答应了让人到府里去搜查,那便不是有罪没罪的事,楼家几百年的清白都保不住了!我一个人受辱没什么,楼家的气节傲骨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所以,你宁可认下莫须有的罪名也绝不允许官差搜府,为的是楼家的气节,是吗?”郑娴儿大声替他总结了一遍。
楼阙点了点头,笑了。
黎县令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震得自己半条胳膊都麻了:“楼阙!官府的案子,不是你可以拿来玩笑的!”
楼阙昂首挺胸,朗声道:“晚生不敢拿官府的案子玩笑。此案荒唐,但晚生无以自辩,只能认罪!”
“你——胡闹!”黎县令险些气死过去。
他倒想干脆利落地给当有罪判了,可是门口的百姓们却也不好糊弄。人人都听得出这案子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证据,全是楼闿和陈景真两张嘴在说,那能那么草率就定了罪?
而且郑娴儿也已经提醒过了,楼阙是为桑榆县挣得过脸面的人。若是随随便便就给当强奸罪判了,全县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县衙大门给冲垮了!
要不,坚持上门搜查?
可人家楼阙已经明确说了,宁可认罪都不许搜查,此事关系到整个楼家的气节风骨!
众百姓虽不知道“气节”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打心眼里佩服。
楼老爷子可是做过二品大员的人,府里夫人的二品诰封也没有收回——若无铁证在手,这样的人家岂是小小七品县令能惹的?
黎县令感到进退两难,甚至都有些后悔接这个案子了。
眼看天色已晚,黎县令只得坐回原处,装出威严的样子来:“此案证据不足,暂且收监,改日再审!”
“大人!民女冤枉!”哭了一晚上的陈景真终于又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了。
可惜,这会儿黎县令看见她就生气,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自己当初不保存好证据,事到如今又来喊什么冤?本县看你就是无理取闹!”
“大人……”楼闿还想说话。
黎县令看见他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成器的东西!”
楼闿不服,抬着下巴往两旁的衙役身上瞥了一眼。
那意思是:大人,可以动刑啊!
黎县令看懂了他的意思,险些气疯。
动刑?人家楼阙是有功名在身的,到了公堂上连跪都不用跪,怎么能轻易动刑?
而且,动完刑就能上门搜查吗?动完刑就能让百姓信服吗?
这个楼二公子是没脑子吧?没有证据哪怕伪造证据都行啊,现在这样没头没尾的算怎么回事!
同是一个爹生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已经不愿意再同楼闿说话的黎县令,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先把楼阙关起来,让他尝尝牢房里那些刑具的滋味再说!
他一个文弱书生,肯定受不住刑,所谓“气节”过两天就没了,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他揉圆搓扁?
东西是要搜的、人是要罚的、罪也是要定的!楼家这次落到他的手里,别想好过!
心里有了谱,黎县令才觉得好受了几分。
他不耐烦地向楼闿挥了挥手:“县衙大堂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没证据就回去找证据去,什么时候证据齐了再来!”
说罢,他又看向陈景真:“你无凭无据就跑来击鼓喊冤,本来可以按律治你个诬告之罪,看在你已经受了杖责的份上,先容你回去养伤,待伤愈之后再行问责!”
陈景真呆住了。
这好像跟先前说好的结果不一样啊?!
她待要多问时,黎县令却已背转了身,自己生闷气去了。
希望陈家聪明一点,尽快送点银子来消消他的怒火,否则……
黎县令忽然又转向了郑娴儿。
这个女人从前是很识趣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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