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爷子陪着笑了两声,又正色道:“臣不敢说谎。”
皇帝摇摇头,叹道:“二十年过去了,谁能不老!唉,想当年,梦锡兄少年才俊,辅佐先帝激浊扬清,做了多少大事,那时才真是意气风发!细算起来,朕这条命还是你老兄从奸党手中救下来的。朕一心想报答大恩,可惜后来伪帝作乱,朕自身难保,不得不委屈老兄隐居乡野二十余年……梦锡兄,朕对不住你啊!”
楼老爷子忙站起来,惶恐俯首:“皇上言重了!为君尽忠是臣之本分,何谈恩情!”
皇帝招呼他回来坐下,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旧友重逢,本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叹息良久之后,皇帝重又开口,问的却是一个与当前的气氛毫不相干的问题:“桐阶和你家三房儿媳的事,是不是真的?”
楼老爷子只觉耳中“嗡”地一声响,人已不由自主地离席跪了下来。
“这么说,是真的了?”皇帝声音如常,听不出喜怒。
楼老爷子不敢抬头,只得以首触地,表示默认。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皇帝终于又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子,如今何在?”
楼老爷子的心中愈发揪紧,却不敢不答:“回皇上的话:郑氏她,她……走失了。”
“走失?起来说话!”皇帝的语气比先前急了许多。
楼老爷子艰难地跪直了身子:“是。就在上个月,郑氏卖掉了她手里的两家店铺,不声不响……不辞而别了。”
第103章 砸银子捧角儿
深夜的牡丹园,灯火辉煌。
两处戏台隔着一方荷塘遥遥相望,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台上的丝竹鼓点、台下的轰然喝彩。
当然,也看得到对方台上的翩翩舞袖、台下的人山人海。
对台戏,重点已不在“戏”,而在“对台”。不管是角落里的琵琶竹笛,还是台中央的生旦净丑,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力求把对面戏台上的那一家比下去、压下去,替自己这边的班子博得个独领风骚一枝独秀。
当然,班子跟班子之间的较量是次要的。谁都知道,今晚的这一出戏,是号称“双绝”的京城两大名旦之间的决战。
台上唱的是《浣纱记》,中规中矩的一出戏。
但,戏是规矩的,人却是要攀比的。于是自那西施一上台,下面便是一片轰然喝彩。一个流畅的甩袖、一声清亮的念白、一句宛转的吟唱……随时都可以惹来一个满堂好。
这样攀比的后果就是:一小折戏尚未唱完,两边的戏迷大半都已经哑了嗓子。
后来,一些瞧热闹的看客开始两边串,相互大声议论着,对这两位“西施”的扮相唱腔方方面面品评比较,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议论一起,难免争执。于是吵嚷的、挥拳的越来越多,台下眼看着乱了起来。
当然,混乱仅限于楼下的散座,那些花了大价钱上楼坐包厢的贵客是半点儿不受影响的。
台上的戏也仍旧咿咿呀呀地唱着,并不曾因戏迷们的吵嚷或斗殴而滞涩半分。
人人都知道,不管楼下的争吵和斗殴有多激烈,决定胜负的还是楼上包厢里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
捧角儿捧角儿,那是要砸钱去“捧”的!没有钱只说“喜欢”,谁稀罕你的“喜欢”?
两折戏的间隙,后台理妆的万年青和骆小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二楼的某一间包厢。
听说,今日有六七位贵公子结伴而来,却不似以往趾高气昂,而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来的。
被那些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们敬畏着的,会是什么人呢?
此时,正对着骆家戏台的一间包厢里响起了一声笑语:“你说将军府的小霸王今天跟在旁人身后当孙子?那人是什么来头?”
老者笑了:“什么来头,东家会猜不到么?”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旁边的丫头“嗤”地笑了:“程掌柜这么聪明,能不能猜到今儿来的是哪位天潢贵胄?”
那老者正是桑榆县缀锦阁的程掌柜。他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含糊地道:“京城里凤子龙孙遍地跑,那么多亲王、郡王、公主、郡主,谁知道今儿来的是哪两位?——咦,不对呀东家,我在跟您说五爷的事,您怎的只关心什么天潢贵胄?”
郑娴儿歪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笑着:“有天潢贵胄在,谁还关心什么‘五爷’啊?——咦,哪个五爷?”
程掌柜一脸无奈,苦笑着把胡子都绕在了手指上:“东家,咱们刚才就是在说五爷啊!他和好几个贵公子一起陪着那两位公子小姐来的,这会儿就在咱们对面不知哪间包厢里坐着呢!合着我说了半日,您只听见天潢贵胄和小霸王了?”
“哦,”郑娴儿点了点头,“所以,你说的那位‘五爷’,是人家公子小姐的小跟班?可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小跟班,你又为什么管一个小跟班叫‘爷’?”
程掌柜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杯茶,含混地到:“东家,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天潢贵胄当跟班的!咱们五爷是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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