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仙人”回过头来,脸上仍旧是悲天悯人似的惆怅:“这么多灯火,一晚上得烧掉多少钱啊!”
楼阙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得了,“仙人”坠落凡尘,原来是俗之又俗的一个市侩。
不过,这副小财迷的模样,倒比刚才仙气飘飘的姿容更加让他舒心呐!
楼阙立刻接受了“我自己也是个俗人”这一现实,笑吟吟地走过去拥住了她:“烧别人的钱,饱咱们的眼福,这不是很好吗?”
郑娴儿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知是哪个傻子肯花那么多钱,点这千千万万盏灯给咱们看。”
身后跟着的两个汉子把头垂了下去,脚下连连后退。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会被杀头吧?!
楼阙在郑娴儿的手上轻轻拍了一把,笑道:“这是皇家园林,烧的自然是皇上的钱。”
“哦,原来是皇上那个——冤大头!”郑娴儿笑着叹了一声。
楼阙牵着她走进一座小亭子,命人解了一只小船,扶着郑娴儿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跟着的那两个汉子便充当了船夫,木浆微微一动,小船便荡悠悠地离了岸。
灯光和星光的倒影被船桨击碎,满眼只见一片金光荡漾。
郑娴儿忍不住感叹:“如果这么一大片都是金子,那得有多少钱啊!”
楼阙咳了两声,失笑:“娴儿,看事情不应该只看表面。这园子里的池水、亭台、船只、灯火……加在一起的价值未必就赶不上这么一大片的金子。”
“那么值钱?!”郑娴儿惊呼。
楼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幸亏郑娴儿也没有再多话。她往楼阙的肩上靠了靠,开始安静地欣赏这星光、这亭台、这池水、这灯火,还有不时地从身边经过的大大小小的船。
去年秋天,她也曾跟楼阙一起乘船夜游。但此时的心境,却已与那时大不相同了。
那时知道他要远行,心里还有几分离愁别绪,如今却只剩了安定平和。再加上如今两人的事已经天下皆知,不必再躲躲藏藏掩人耳目,于是心中舒朗了,看这天光水色都觉得开阔了许多。
真好呢。
楼阙见郑娴儿看得高兴,便向她解释道:“这作园子名唤‘西池’,整座园林建在水上,整个池塘便是一座园林。这是皇家胜景,平常人是进不来的。”
“那你怎么进来了呢?”郑娴儿仰起头来看着他。
楼阙笑道:“今年端阳,皇上要带宗室众人来此观赏龙舟竞渡,命我前来验看龙舟督造的情况如何。”
“哦——”郑娴儿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假公济私,带我到这里来观景游玩了?”
“话不能这么说,”楼阙煞有介事地道,“来此观景游玩,也是为了先替皇上体验一下园子设计得是否舒适,这是咱们的差事。”
郑娴儿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尖:“巧言令色!这是你的差事,不是我的!你带我过来就是假公济私!”
楼阙微笑摇头:“这你还真说错了。今早皇上派这个任务给我的时候,我说我一向习惯风餐露宿,完全不懂得怎样才算‘舒适’。结果你猜皇上怎么说?他说‘你自己不懂就带你女人去,这点儿法子都不会想吗?!’”
“所以你就带我来了?”郑娴儿瞪大了眼。
楼阙揽着她的肩,笑道:“不然呢?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皇上命我带我的女人前来,那就只好劳你辛苦这一趟了!这一次你也是‘钦差’,记得要有个钦差的样子,不要口口声声只提钱。”
“哦。”郑娴儿闷闷地答应了一声,许久没再出声。
楼阙大感诧异:“怎么不说话了?”
郑娴儿伸手到船外拨弄着池水,闷声道:“你不许我提钱,我只好不说话了。”
“不让你提钱你就不说话了?”楼阙哭笑不得,“你的眼里只有钱吗?”
郑娴儿理直气壮:“当然啊!”
楼阙无奈了:“那你说吧。”
郑娴儿立刻来了精神:“你说这园子那么值钱,除了亭台楼阁、池水龙舟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都是要采买的吧?比如纱幔帷帐、蜡烛灯油,还有住人的时候要用到很多的米面菜蔬……”
“你想做皇家的生意?!”楼阙有些吃惊。
郑娴儿点点头:“如果能赚钱为什么不做?”
楼阙想了一阵,失笑:“西池每年只有端阳节以及接下来的两三个月热闹些,买办上的事我还没有了解过,想来应该是不好做的。你若有兴趣,以后我帮你介绍几个皇商,你慢慢学着来,不必急于一时。”
“真的可以吗?”郑娴儿大喜过望。
楼阙看着她这副忘乎所以的样子,一时倒有些无奈。
明明已经衣食无忧,明明依靠他就少不了锦衣玉食,可这个女人似乎从来就没想过安安分分地守在内宅之中度日?
真是个闹腾的性子啊!
希望孩子出世之后她能消停一段时间,否则难道当真由着她去做皇家的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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