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悠然道:“自然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最懂规矩的。——怎么,你想先见见她?”
“不必见,”郑娴儿悠闲地道,“我只是想跟娘娘说一声,您送侧妃到东宫,我是真心高兴;但如果您送来的侧妃是宁锦绣……”
屏风后面蒙着红盖头的女子猛地绷直了身子。
只听郑娴儿不慌不忙地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我会杀了她。”
“放肆!”皇后拍桌站了起来。
郑娴儿依旧坐着,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皇后娘娘何出此言?以下犯上才叫‘放肆’,我是太子妃,杀一个侧妃怎么就算是‘放肆’了?”
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汀兰只得替她呵斥道:“看来太子妃果然不曾用心学规矩!皇后娘娘的赏赐,那是需要珍而重之地供奉着的,岂有随意打杀之理!随意杀害皇后娘娘赏赐的人,差不多够得上一个‘大不敬’了,确实是‘以下犯上’!”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汀兰姑姑教诲了。”郑娴儿冷笑道。
皇后知道她的话没说完,于是依旧冷冷地看着她。
郑娴儿向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可我是皇上赐给太子的正妃,难道我的身份还不如皇后娘娘赐的一个侧妃贵重吗?”
汀兰哑口无言,皇后的脸色黑了下来。
郑娴儿扶着桌角,慢慢地站起身来:“我有两句话,需要单独跟皇后娘娘说,不知娘娘这殿中有没有隔墙之耳呢?”
皇后黑脸道:“本宫这里,哪有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
“那好,”郑娴儿昂头直视着皇后的眼睛,“皇后娘娘,当着明白人不说暗话——您送这位侧妃到东宫,是为了要我的命吧?”
皇后皱眉,冷哼:“一派胡言,简直是疯子!”
郑娴儿也不生气,仍旧看着她:“其实皇后娘娘早就想杀我了,只是碍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下手。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孩子出生之日,便是我的殒命之时。”
皇后迎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太想反驳了。
郑娴儿见状便又笑了:“皇后娘娘,您真的相信您选的那位侧妃,会忍得住不对我的孩子出手吗?又或者,您其实根本不在意我孩子的死活,只是作出爱惜这孩子的姿态来,然后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这孩子没了,就骗自己说全是宁锦绣心思歹毒,您自己并不知情?您这些手段,能骗得过您自己,骗得过天地神灵吗?”
屏风后面的女子双手紧攥住大红的嫁衣,坐得直直的。
皇后厉声喝道:“汀兰,把这疯子打出去!”
汀兰有些迟疑,郑娴儿已回到原处坐了下来:“皇后娘娘急什么?我真正的‘疯话’还没开始说呢!——其实,皇后娘娘讨厌我、恨我,不是因为我出身卑贱,甚至也不是因为皇上对我娘念念不忘,而是因为皇上看上了我,对吧?”
“你说什么?!”皇后手边的茶碗应声而落。
屏风后面,新嫁娘一把扯下了盖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正是宁锦绣。只是此刻,宁大姑娘的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喜悦和娇羞,只剩下了恐惧。
她深知“宫闱秘闻”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她刚才听见的那句话,足够要她的命了!
屏外,郑娴儿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在说什么,皇后娘娘不知道吗?如果您不知道,那天在福安殿为什么要费心帮我争取侧妃的名分?您不希望我做太子妃,却想在我的身上打上东宫的烙印,那是因为您害怕我这张脸,更害怕皇上看我这张脸的时候露出的那种完全掩饰不住的贪欲!后宫之中那几个年纪小的嫔妃,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我母亲的影子,您看着很碍眼吧?碍眼也没办法,因为皇上喜欢!当然那些小嫔妃都算不上什么,因为她们身上的那点儿‘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这世上最像我母亲的人是我!皇上一开始为什么百般回避,不肯成全我和太子,您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么?如果后来没有定国玉出现,我恐怕至今只能以‘淮阳郡君’的身份独居在静纯公主府,等生下孩子之后就会莫名失踪,然后被秘密运到奇怪的地方去吧?”
“一派胡言!这个女人疯了!还不快把她抓起来!”皇后尖声大叫,大失仪态。
汀兰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皇后喊了几声,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郑娴儿嘲讽地笑着,不慌不忙:“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慌张?这世上的人嘛,谁心里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阴暗念头?皇上虽然对我动过心思,但他拿到定国玉、又发现我的性情跟我娘大不相同之后,就已经放弃那个阴暗的念头了。从那一刻开始,皇上甚至连这二十年来对我母亲的执念都已经放下了,此后他只是一位明君、一位慈父……”
皇后听她说到此处,脸色渐渐地缓和了几分。
郑娴儿却嘲讽地看着她,话锋一转:“只是皇后娘娘,皇上放下了,您的执念却越来越深了!您心里恨我的母亲,也恨我,您自从知道我是安平郡主的女儿之后就想杀掉我永绝后患,并且这个念头的强度与日俱增,从来没有消失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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