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了几十遍“淡定”。
楼老爷子先前生怕自己太凶吓坏了陈景真,所以同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向前探着身子,作出和蔼的模样。但是此刻他脸上的那几分和蔼之色消失了,眼睛里渐渐地添了几分戾气:“你是说,你想嫁给阙儿?”
陈景真昂然道:“是!我要嫁给桐阶,哪怕是做个侧室!只要楼老爷答应,我就不计较楼闿欺辱我的事!”
“荒唐!”楼夫人拍案而起,“你的身子已经给了闿儿,如何还能嫁给阙儿?作妾也不行!你当我的儿子是可以随你挑的吗?阙儿可不曾亏欠过你!”
陈景真见事情不如自己想象的顺利,眼泪立时又掉了下来:“我的身子被谁糟蹋了就只能嫁给谁吗?我自己喜欢谁就一点都不重要吗?楼闿他就是个色鬼,他糟蹋过的女人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要嫁给他吗?”
楼夫人正要还口,陈景真忽然转过身来,指向了郑娴儿:“他还糟蹋过郑氏那个贱人呢,结果怎样?那贱人还不是继续装模作样地当着她的三少奶奶!”
郑娴儿眉头微皱,眼角悄悄地向楼阙那边捎了一下,见他脸上没有异色,这才放下了心。
楼老爷子却立时脸色大变,“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陈景真瑟缩了一下,随后又高高地昂起了头:“原来楼老爷还不知道?——倒也是,老爷子秉性忠直,若是知道这件事,当初怕也没脸建什么贞节牌坊了!”
“孽障,可有此事?”楼老爷子用拐杖敲着楼闿的额头,气得险些昏死过去。
楼闿当然否认,急得说话都结巴了。
楼老爷子又看向郑娴儿:“你跟我说实话,那孽障可曾欺辱过你?”
朱金蓝在旁吓得脸色灰白,拼命向郑娴儿使眼色。
郑娴儿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又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来:“老爷别生气,陈四姑娘大概是受了刺激,脑子有点儿糊涂了。”
楼老爷子看了看两个“当事人”的脸色,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向陈景真冷声道:“你不想嫁给孽障也罢了,今后你就是楼家的大小姐。至于那些没影的事,你以后不许再信口乱说了!”
陈景真不甘心,又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楼老爷分明已经信了我,为什么不让说了?是害怕事情传出去惹来大祸吗?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您答应让我嫁给桐阶,你们家的丑事就不会从我这儿传到外人耳中去!”
“莫名其妙!”郑娴儿嗤笑。
陈景真忽然转向她,眼睛里是只有自己才懂的怨毒:“你们两个的事,慎思园的奴才无人不知,亏你倒有脸装无辜!你说楼闿不曾欺辱过你,莫非你跟他一直是两厢情愿?又或者,是你主动勾引的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前日是你叫人把他骗到书房去欺辱我的!你自己讨好不了他,就想法子帮他干伤天害理的事,你会遭报应的!”
郑娴儿察觉到周围众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善,不禁皱眉:“我是彻底听糊涂了!陈四小姐一会儿说二公子欺辱我,一会儿又说我讨好二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四小姐,您是不是不知道造谣中伤也是要入刑的?”
陈景真看着她,冷笑:“还在装模作样!你敢指天发誓吗?如果你守贞是假、犯淫是真,马上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怎么样?”
此话一出,郑娴儿还没怎么样,一直置身事外的楼阙先沉下了脸。
但还没等他开口,楼闿已经先慌了:“弟妹,你可千万别乱说话,我……我虽然对你动过不好的心思,但到底没能把你怎么样,你可不能害我啊!”
郑娴儿忍不住“嗤”地一笑:“放心吧二公子,您这样的,我还看不上!”
楼闿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郑娴儿发现楼老夫妇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又板起面孔装出一脸正经模样:“守贞之事,我问心无愧。纵有满天神灵在此,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楼老爷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哪里知道,郑娴儿从来不敬神灵,无论做什么都只肯顺着自己的心意,当然“问心无愧”!
闹到这会儿,大家都有些厌倦了,楼夫人便向陈景真道:“你也可以回去歇着了。嫁不嫁闿儿可以商量,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就尽数收起来吧!”
郑娴儿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陈景真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总会过去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今日你说了好些无凭无据污蔑我的话,但我看在你乍逢大变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的。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那个头脑清醒的陈四小姐。”
楼夫人向陈景真横了一眼,脸色不善:“造谣生事全凭一张嘴,这心性怕也不是什么好姑娘!闿儿有错是不假,但一个巴掌拍不响……”
剩下的话结束在楼老爷子的一个怒视之中。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陈景真即使能嫁过来,想讨得楼夫人欢心也已经不可能了。
陈景真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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