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又哭了。
魏里正道：“公主速请进祠堂吧。”
昭德公主从容进去了。她虽眼睛看不见，心里却明亮的很，进去后，亲自上了一柱香。
“师祖，便是天下人都不明白我今日的选择，我想师祖一定是明白的。当年师祖忠的便不是朝廷，而是天下百姓，今日昭德在此，也与师祖心迹相同。”昭德公主眼眶红了，道：“凌霜很好，她也算是师祖的后人了，她很出色，很有仁心……”
“以后她一定会为师祖供奉香火，不仅要为师祖平反，更该能让师祖受天下百姓的香火，”昭德公主道：“师祖当年所做的，天下人心里都知道呢，都跟明镜似的，没有人忘记你，我也没有，只是都不提罢了……”
说着便哭了，又道：“师祖这样的人，不该无姓无名的沉寂这么多年，是我朝负了师祖……”
外面人听见，便更啜泣了。
年数虽长了，可是，那些痛，从不曾忘却。
慌乱的时候，仅有他们这些家臣与家仆能得以保全。相国在世的时候，便是家中的一只狗，一只猫，从不苛刻，便是临死之际，也惦记着家中的无辜。
闭上眼睛前，还惦记着自责着牵连了亲族。
他从不吝惜自己的死，他痛苦的却只是连累了亲友。
他在位时所做的功绩，万千家户皆晓，人人皆知。
他是冤死的，他太清白了，所以为那朝廷所不容……
想起来，心依旧痛悔难当。
昭德公主三拜九叩，上完香，才喃喃道：“师祖能重见天日，这天下人也能重见天日。我知道我所做的，是没有错的。顺天而行，顺势而为。师祖，我虽从未直接接授过你的教诲，但我却依师祖之举而严于律己，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如今，昭德也没有让您失望吧。有这个徒孙，想必师祖，也不会觉得我丢了您的脸面……”
凌霜将她扶了起来，心中有些感慨。她深深的觉得昭德公主不是一般人。
可惜了她生逢于乱世，若是那王朝还有半分的可救，以她的能耐，王朝早已经在她手里腾飞了。
她意识到了无药可救，这才亲自下了死手，这样的魄力，天下英雄，历来豪杰，又有几个能比得上？！
第950章
况且自来英雄豪杰，也只知奋进，哪怕奋进是死，也从不顾惜，真正能做到昭德公这样快刀斩乱麻，下这种决断的人，从来没有，没有一个人。
陈邦是世贤，而昭德却更甚。罕见之大贤。这样的人的心，是菩萨心肠的。
凌霜都佩服她。
不是屈于人下，不得不为的选择，而是看清了自己与米玉琨的真心以后的决绝。甚至不顾惜自己的骂名。
这样的人，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舍得。
而世人只知得，不知舍。能做到这样舍的人。哪里是一般人。
凌霜不禁握紧了她的手，给了她温暖和力量，以及信任，还有值得托付的坚韧。
她不是做不到的，当年她若是直接自己登基，斩乱世贼子的魄力狠心一些，未必不能力挽狂澜，她只是无此志，不忍心，事实上，她与陈邦是很相像的人。都是有自己价值观，有底线的人，有自己行为标准和规则的人。
这样的人，你便是再让她重生一次做选择，她也依旧不会登基，而陈邦也不会背国，只会选择赴死。
这类人，有点傻，可是却是可爱可敬的傻。
凌霜眼眶也红红的。每个乱世沉浮，每个治世能臣，都有这样的傻子。
可却也是这类傻子，支撑着无数代人的信仰和信念。
保护着这世间一切可贵的东西。
凌霜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承诺。因为她知道，与昭德公主，说那些不重要。
昭德也并不在乎身后荣名，或是以后的方向。她只做她该做的。
“师祖的骸骨，埋在哪儿？！”昭德问魏里正道。
魏里正红着眼眶道：“没有骸骨，只有衣冠埋于山上。当年，哪里有尸骨可收？我们便是奋死，也没能保存，”
昭德半晌喃喃道：“竟是尸骨无存么？！”
一径沉默了。
昭德轻轻叹了一声，道：“回吧。”
凌霜扶她上了马车，回首对魏里正道：“给相国建个好点的祠堂吧，坟也修上一修。”
魏里正颔首应了，抹了把泪，又是心酸又是难受。
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家主是堂堂正正的两袖清风的人，屈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回城的路上，昭德一直很安静，凌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直到回了城。
昭德要出城，道：“这件事要先瞒着，慢慢来，以防诸侯作乱。大局未定，不可泄密半分。”
“我知。”凌霜道，“公主速回吧，城外那位皇帝爷已经急的要哭了。还以为我们真把公主给扣住了呢。”
昭德心一暖，道：“这小子。”
“凌霜，见你一面，我真心的觉得，你生错了人家。”昭德道：“你的格局，该生在皇家才对。我甚至想，当年若是你在我的位置，定能做的比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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