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俯身逐个将被宋伍儿拂到地上的珠宝锦盒捡起,用衣袖胡乱得在额间抹下汗水,口齿不清道:“小姐,好端端的为何提起鬼神来了,还有茶香,什么梦不梦的,你以为小姐如你一般,会时常在半夜起身跑到院内井口舀水,只称道是于仙母指导往神山取圣水。”
语罢,春儿放下手中胭脂粉,瞧向脸羞红成猪肝色的茶香,咯咯直笑。
“哦?茶香平素还有这癖好,我怎不知,春儿你究竟还知道多少宋府趣事,快讲与我听。”休说今时,便在前世同茶香朝夕共处,宋伍儿竟不知茶香有着梦游症,圣水仙母?这丫头该不会因前几日看的话本子,走火入魔而被梦魇住了吧。
茶香被主仆二人的言语相和搅得脖子亦通红起来,干脆将书籍扔在地上,冲春儿跑去,在她肩上轻打一拳。
“小姐你别听坏春儿瞎说,我哪有梦游症,只是见春儿小解,趁夜编了个故事存心吓唬她罢了。”
“好啊,原来全是谎话故意捉弄人,难为我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在你屋外看护,小没良心的,看我不打你!”春儿摆出温怒神色,同茶香疯闹追逐着,方才因找东西产生的倦意尽扫,半倚靠在枕头上的宋伍儿,见眼前场景忍不得捧腹大笑。
“伍儿,我叫你于房内写诗,怎戏耍玩闹起来了,就不怕我断了你今日的饭食?”
冷不丁的严厉声音自屋外响起,宋伍儿脸上笑意僵直当场,房门半掩着,赵氏面色不悦得将门推开,斜着眼瞥向屋内三人,静立不动。
春儿率先反应过来,松开硬塞在茶香肩肘下的双手,扯住她的衣角同向赵氏行了个礼。
“瞧瞧这屋子,片刻功夫不见遭乱成这样,你们两个也是,在小姐身边怎么不好好规劝几句,也陪着她的疯闹!”赵氏移步走至因翻找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桌案前,眉头拧成个疙瘩,伸手在杂物书堆中捣鼓半天,勉强从砚台下拽出张皱巴的宣纸来。
“携扙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
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好诗啊!有情有景,隔着纸张亦能感受风吹袅袅,莲香迎面直扑入鼻。笛声起,恍觉沉溺凉风中在灼灼日炎下独自逍遥。
望眼全京才子佳人,能有此笔力与情调应只寥寥数人,赵氏从美轮美奂的诗景中抽拖出神思,望着宋伍儿的目光只余惊恐。
若不是那几十个歪扭丑陋的大墨字填满宣纸,即便有人逼迫着要打死赵氏,她也不敢相信凭宋伍儿的资质,能写下此等好诗。可事实摆在眼前,诗句是赵氏从未听过的妙言,更非哪本诗集中所抄录,而茶香春儿更不能代笔写出这等语句,便只得狐疑着试探道:
“伍儿,纸上的小诗是你写的?”
宋伍儿见赵氏捧着纸张,良久不语,心道她是被小诗惊艳了,遂脸不红心不跳得扬起脖子,自豪道:“正是你女儿苦苦思索一个时辰才想好的,有茶香同春儿作证,绝无虚假!”
诗乃宋伍儿前世临去几月前,于尼姑庵坐落山下的顽童们所念,听闻是当年京中新出才子秦大人所作,一时被坊间百姓传唱,经久不衰。
除非赵氏有通天的本领,否则休想从小诗中看出端倪。宋伍儿打着哈哈,乖巧得望赵氏身旁凑去,眼睛巴巴的望着她似等待赵氏的夸奖。
虽心有疑虑,但赵氏无直接证据可指明小诗非宋伍儿所作,只得亲昵着拍下她的小脸,轻笑道:“女儿大有长进,果教为娘的刮目相看,不过诗作太过闲散,不适于皇宫,还是由娘亲为你准备些诗句,背熟后照样念出便好。”
无法说出不对头之处,但赵氏也不敢轻易相信只需片刻功夫,自家的小草包能有如神助,写出完美诗句,为防生出些波折,同时因着小诗太过惊艳恐吓到皇宫中人,赵氏决意暂放过宋伍儿,今晚找来宋元娘让她帮着备些选秀时令的小诗,再添几个往届选秀曾考的植物花鸟罢了。
不需宋伍儿当众讲出锦绣文字,只要能在众多秀女前不失颜面,平安混过便好,自家女儿不通诗书,赵氏心里亦不愿硬逼迫她学些自己不喜的东西。
背与写,二者皆为宋伍儿心中难渡的坎,但如若必须在其中选择一个,宋伍儿宁肯窝在房中背上两本诗集也不愿执笔强挤出个诗词来。
宋伍儿当下撒着欢感谢赵氏的恩德,搂住她的肩膀摇个不停,抬眼却见赵氏冷着脸瞪向她。
“伍儿,看在你难得能独立写出个诗句,房间杂乱之事就不同你计较了,限你在三炷香内把书本整理好、瓶瓶罐罐摆回原位,来日再被我捉住,休怪为娘无情。”
好一通严厉训斥,宋伍儿耷拉脑袋静静听赵氏唠叨,茶香与春儿则并肩躲在墙角,向宋伍儿投来怜悯目光,老夫人不念叨上一个时辰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可怜宋伍儿压根不敢将游记丢掉一事说出惹大哥伤心,只能委屈她的耳朵再忍耐片刻。
“老夫人,英郡王府的马车来了,有几个妇人声称是王妃派遣她们入府,您快去看看吧!”
在赵氏教训宋伍儿的空荡,负责打扫府门卫生的小丫头仓皇跑来,贴近房外静候的浮尘耳边嘀咕两声后,悄然离去。
“看来是元娘为你选的嬷嬷来了,伍儿你在这边稍等,我去盘问下她的底细再让你与她见面。”宋伍儿参加选秀一事马虎不得,即便经由宋元娘亲身查选,她不去自问下难以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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