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家现在都没提那个话?再说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是老爷和陆老爷随口那么一说,连老太太都说当不得真,我又何苦去求上那样的人家?”江氏也不是不心动。
那一年她公公还是清廷的实权官员,陆家不过是李家的门下人,老爷李桂举荐陆老爷后,俩家来往十分亲密,一度还提起指腹为婚之事。当初江氏怀着女儿文静,陆老爷的孙子比她要大几岁,江氏一度也十分看好,只是后来李家举家归家,来往少了许多。
人家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江氏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家落魄了,陆家还能承认这门亲事的。一来此时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二来她虽比起女儿来更疼儿子,但还是希望女儿的夫婿不求达官显贵,但求难能可贵,高嫁女儿说不定还得受气。
利妈继续劝道:“我的好太太,现在家里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老太太把钱都留着自己办丧事,最多接济大小姐。您实心眼子,大爷又一时无着落,咱们小姐恐怕比大小姐过的都差,您想咱们绍兴,这中等人家还能吃几口细粮和鱼肉,这穷苦人成日小米粥咸菜,有的人家不吃油、不吃菜、不吃盐,这样的日子我利妈都过不了,更何况是二小姐?”
“再有,咱们小姐没有嫁妆,您说……”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江氏不愿意顺着利妈的话想下去,她儿子虽然被她寄予厚望,但资质鲁钝,以后他自个儿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如何照拂妹妹,总不能让文静以后和她一样做填房吧。
江氏扶额:“不如这样,先把大丫头的婚事操办完,我再和大爷商量一二。”
“太太英明。”利妈这才放心。
二人遂商议起文鸾的酒席起来,既要便宜又要好,江氏不由道:“镇西头的李游的女儿文凤最近不是说在卖花,我看她的花又便宜又好,你让她带几盆花来,我想到时候在廊檐下摆摆,也好看些。”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隔壁照样更新。
☆、第四章 李文凤
镇西头有个杏花溪,镇里的人都爱在那边浣纱或者洗衣裳,早晨过去,常常听到棒槌捶衣服的声音。梳着大辫子的瘦弱姑娘仔细的用瓦罐装了水,朝家中走去,她虽然瘦弱但面容机灵可爱,年纪有十七岁了,看起来却不过十四五岁。
把从杏花溪打来的水,轻轻的洒在后院的花朵上,仿佛浑然天成的花上的露珠儿一般,又好看,又自然,看起来生机勃勃。
屋里的人又咳了起来,文凤在衣裳上擦了手,快步进屋。
屋里黑漆漆的,彼时绍兴的有钱人家用起了电灯,一般的人家也有油灯。可文凤家里常年给母亲治病,父亲又烂赌,祖宅都给卖了,一家人住在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子里,这还是族人体恤,故而给的这间屋子。
给也不是白给的,文凤的小姨就被族里的某位族老卖了,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家里人再难过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去。
想到这里,文凤就咬牙切齿,她恨李家人,却又要受到李家的庇护。
“妈,我给您倒点水吧。”她看着母亲,也是满脸愁容。
文凤的母亲庞翠霞早年也是族中有名的人物,她丈夫是庶子,凭着她一张巧嘴过继到了李家族长的名下,可惜好景不长,李家的族长吃大烟死了,丈夫在族里没有威信,后来也吃上大烟,还有了赌瘾,家也败落了。
现在看她骨瘦嶙峋的脸,很难看出她曾经差点做了李澹填房的人,她已然是落魄到连浆洗婆子都不如了。
“不用忙活了。”庞翠霞连连摆手。
她这病还能熬几年,左不过是拖累女儿罢了,她已经是看日子了,早把自己当成是将死之人了。
“妈,明日我去赶集,若是多卖鞋花,我给妈买一只鸡,鸡汤最是养人了。都是文凤没用,才让妈成日吃糠咽菜,没得好日子过的。”文凤很是自责。
庞翠霞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叹了一口气:“你不必给我买这些,你把钱都存好,你这么大的姑娘,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妈,您说什么呢?”她才不想为自己打算,嫁人有什么好的,隔壁的二堂叔看着斯文,结果把二堂婶常常打的起不来身,镇东头的李太太江氏,难得的美人,又如何,在她婆婆面前战战兢兢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她生于市井,虽然顶着李家小姐的名头,却是个和下九流打交道的人。越是如此,就越讨厌男人,恨天地不公。
但同时她也知道母亲最大的心愿是盼着她嫁人的,她也只能在她面前应付一二。
庞翠霞终究叹了一口气,就着女儿端的手喝了一口,却又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文凤小姐——”
外面传来叫喊声,文凤对庞翠霞使了个眼神,出门一看,倒是认识的人。利妈也一笑:“文凤小姐,我是来找您买花的,我们大小姐结婚,想摆几盆花到园子里,太太说照顾族人生意,又说您的花一向好,所以我这就来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一听生意上门,文凤立马堆起笑脸:“原来是文鸾的婚事要用的啊,您看您要买几盆,我再多送您一盆,也当是给文鸾的贺礼了。”
本来文鸾结婚是族里上下都请遍了,文凤虽然爱钱,但知道自家没钱去送份子,所以并不打算去,但人家上门做生意,总得说些讨喜的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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