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先杀了廉王,嫁祸琼王,再投靠弘王,可惜沈总管有所察觉,寻到了文掌史身上,继而收买了他那个摇摆不定的爹,才有了后来的圈套。
她无力地笑,满目苍凉。
虎毒不食子,权力斗争中的人父人母,为着一世显贵,比禽|兽还不如。
终究是她之过。
舅父,九泉之下我再给你赔罪。
付小姐去看八姨婆时,说了一嘴琼王没日没夜地篆刻墓碑,咳血之症愈重,恐怕捱不到年下,她神色茫茫,仿佛游离于世,道再不与人相干。
她与弘王交易,亲手害死自己的夫婿,保住文雍的名声,除了给养子报仇,想必也是恨毒了他。
天下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想远了,想远了。
付小姐抱着那只紫毛兔子回府,只因它没能入了八姨婆的眼。
行到一半被人拦下,定睛一看,又是那个她最不愿见的人。
黎显。
黎同知大方作揖,“在下有一事相扰,还请付小姐成全。”
付小姐颔首,端看他玩出什么花样。
黎同知一路引着她,倒也不隐瞒,“燕京有个神算扶襄,在这儿摆摊算卦,可性子古怪,不为钱财所动,只算有缘人。他好不容易答应为我算姻缘,却非要我从人群里寻个怀抱兔子的女子,说是平衡气运,我这一看,不就看到这小东西了。”
黎显手下逗着兔子,不时觑她,见她神情恍惚,只得咽下“我也认出你来了”的话。
某只紫毛兔子早跳到黎同知怀里,长耳被爱抚着,舒适得眯了眼睛。
杀伐果决的黎同知与一只兔子玩闹的情形,竟出乎意料的和谐。
一晃就到了算命摊前。
某只神算贴着歪歪扭扭的假胡须,披着油腻腻的道袍,挂着天下第一算的招牌,案上零星摆着甲骨、铜钱、蓍草,还有几支磨损了的签。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像寺庙外骗钱的方士。
付小姐瞥了一眼,只觉姿色有些眼熟。
扶襄没能引起某人的兴趣,心头划过一丝懊恼。
但身为一只神算,就是要屡败屡战、化腐朽为神奇嘛。
扶襄捋着胡须,却越捋越歪,粘得半面狼籍,索性一把摘下,疼得龇牙咧嘴。半片胡须摇摇欲坠地挂着,他知道疼了就不敢再摘,一抽一抽地,滑稽得很。那副怪样引得黎显朗笑出声,而付小姐仍在出神。
黎显见她一身孝服,想到她新丧的舅父,想到当初她替那位舅父深入虎穴,终是止笑,眼里露些晦涩。
他知道,她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没了魂的表情,收起身上所有的刺,去想一个永远想不明白的问题。
因为想明白了,会更失望,所以她沉浸在迷茫中,只散出极淡的凄凉,如同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
为了坚强而坚强。
他欲言又止,心起燥闷,不知如何劝解,唯恐扰她安宁。
算命的却还在聒噪,“这位公子,你命中有两段缘劫,只因生肖与兔相合,我才教你去寻个抱着兔子的有缘人来。”
“至于这位小姐,你命中有三段缘劫,第一段非你所愿,不了了之”,扶襄哀声一叹,蓦地拍案而起,伸长脖子指向黎显,道破天机般激动得不行,“就是他!”
黎同知拍拍胸口,倒退几步,惊疑瞪眼,表示受到了惊吓。
暗觑某人几眼,心道还真有点准。
扶襄成功引起了付小姐的注意,只因他没了胡须的脸,一惊一乍的狂,像极了一位故人。
她掀眸,眼如明珠生晕,流光诡异,明暗交织。
“第二段算是历尽千帆,两情相悦,可惜隔着血海深仇。”
付小姐浅笑,意味不明。
扶襄捋直俊眉,悠哉掐指,“最要紧的是第三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虽非你最初所爱,但几番生死与共,此情深入骨髓,终要一生携手。”
扶襄双手合十,仰天长叹,感上苍恩赐,派他教化世人。
黎同知听着听着,眉头打结,心口犯堵,浑身上下不自在,仿佛得知妻子注定要红杏出墙的丈夫,不知这情绪由来何处。
他被黎大将军赶来算姻缘,非要得一个结果,他本不大信这些东西,可在人群里一眼认出她时,忽而就有些信。
扶襄说他二人有缘无份时,他心下憾然,却不知怎地更信了些。
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又怎能凭一纸婚约留她一辈子,何况这婚约,自己本就是不愿的。
黎显长长吐气,想到挣脱婚约束缚的快感,明显感到胸中郁结散去不少。
他听见她冷清的嗓音,“你说我命中有三段缘劫,实属牵强附会。缘劫不同于姻缘,无需三媒六聘,毫无依凭,飘渺之物,如何算得清楚,任由你胡诌罢了。”
扶襄抱拳,眼里挑衅温润,脉脉地淌,他直视她露出的眸,神色就带些恍惚,“小姐通透,在下亦非胡诌。小姐若肯,在下不妨再替你算一回命数,以证所言非虚。”
付小姐起身就走,黎同知扯住她衣袖,满目诚恳,疑心爬上眉头,咧嘴扯笑,“来都来了,听听又何妨?”
她拂袖,明显恼羞成怒。
扶襄却也不留,只悠悠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留一线变化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就是道,干嘛把情扯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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