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管与剩下几位不好对付,他二人便且战且退,战时快意,退时从容,你进我退,配合无间。
黎显杀得痛快,而身边人也是一样,他心中的喜悦就微妙起来,不过一愣神,长剑就险些刺入胸腔,好在付女官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憨憨一笑,对上她满目肃杀。
默契错身,又入战场。
风尘四起,血肉横飞。
两人皆是遍体鳞伤,他笑得真挚无比,她眼中笃定无限,他屡次要放弃,又被她激起斗志。
他相信她。
她蛊惑他,用此刻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决然。他躁动的心,热血沸腾,又被丝缕柔情缠绕,如同烧红的剑,淬入冷水之中,要变得真正锋利无比。
他自入鬼蜮,沾染污血,虚与委蛇,从来没有这般不计后果地大战一场,他再也不去想别的生门,他只想抓住此刻的率性。
他深望她一眼,咧嘴笑,含着不为人知的眷恋。
红颜作陪,战死何妨。
寺内僧人很快赶来,方丈了尘相劝无果,对方一言不合,竟还拔剑刺来,众僧遂不客气,一人一棍舞得虎虎生威,棍棍击中要害。
付女官与黎同知趁乱逃走,换下血衣,躲在方丈卧房的衣柜里,大眼瞪小眼。
黎同知盯着她一身袈|裟,捂嘴偷笑,向外张望,压低声音,“咱们躲这儿真成吗?”
付女官笑笑不语,还在回味方才缠斗之间,方丈现身的惊鸿一瞥。
眉眼间,与昭廉太子有五分相似。
东宫地道,直通城外几处寺庙,经陈其亲自查探,尘缘寺最有嫌疑,寺内僧人习武,朝中重臣又多来此处上香。他暗搓搓放了把火,火势遍布寺庙,很快被人扑灭,可见僧人训练有素;他扔了几具毛贼尸首在门前,煽动附近民众,京兆尹亲来查探,说了几句安抚民心的话,此事就不了了之。
现任京兆尹,乃孝昭仁皇后的一枚暗棋,平日里还唤她一声主上。
她轻笑,主上或许只是随便喊喊而已。
那厢沈总管被武艺高强的僧人拖住,很快听见寺外官兵已到的敲锣声,只得恨恨离去。
方丈了尘大师甫入卧房,便点了檀香,抬头纹路深深,挥手散去袅袅青烟,空气中血腥味还是重了些。
付女官不顾黎同知阻拦,推开衣柜,他只得随她一道向方丈行跪拜大礼。
了尘大师犹在添香,却明显抖了一抖,多加了不少,“二位施主既已脱难,还请速离。”
付女官凝住他的背影,跪着不肯就范,“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等身受重伤,只得叨扰几日,请大师莫怪。”
她出家人慈悲为怀都说出来了,大师又怎能拒绝。
了尘大师无奈,颤声道:“女施主多有不便。”
她坚持,“佛曰众生平等,焉有男女之分。”
笑意丝丝缕缕爬上了尘的眼尾,那声音清清脆脆,倔劲十足,像极了故人,当真好听得很。
某人得寸进尺,黎显有些看不下去,拉拉她袖口,“大师莫要听她胡言,她伤到脑子了,我二人立时便走。”
了尘大师笑眯眼,抓住漏洞,“你二人若非夫妻,还请速离,佛门清净,不容玷污。”
付女官一贯无耻无畏,她对着黎同知皮笑肉不笑,“夫君,你还记得燕栖湖畔的那场天灯吗?”
你还想我助你尚公主吗?
她笑得惊悚,黎同知尴尬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鬼迷心窍般想顺了她的意,只得僵着身子干干道:“自然…记得。娘…子,此处稍事休息,也…未为不可。”
了空大师听着他言语中结结巴巴的妥协,不由闷笑,终是同意他们留下。
这夜他心潮澎湃,难以入眠。
他在别人家,寄养了一株兰草,为了磨炼她,狠心不去看她一眼,可她依然长得很好。收服谋士,排布棋子,借力打力,她样样精通。
那是他替她选的夫婿,他本不满那小子心系旁人,可今日看来,那小子不知不觉中,已开始对她有心。
他的孩子,当得这天下最好的男儿,为她生,为她死,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护她畏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不愿她付出真心孤注一掷,却盼有人为她生死不论,为人父母都这般自私。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注定在情路坎坷中凤凰涅槃,从此心如铁石,成其帝王风范。
他利用她对自己的怀疑,再三推拒,欲擒故纵,只为将她困在城外。城中腥风血雨,她得避避,避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很多东西也就忘掉了。
帝王啊,不能专情,更不能有污点。
那户人家,待她太好了,将她当作另一个人来养,他好好的孩子,竟沦为替身,讨好乞怜,为人惩戒,险些病死。
傻孩子,你被人利用,竟甘之如饴。
你,要走你七叔的老路吗。
我佛慧心,岂会不知以杀止孽,亦是一种慈悲。
付女官除去易容,常与了尘方丈“偶遇”,后者常被她那双眼盯得冷汗涔涔,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色|即|是|空”。
为了报恩,付女官包办了送饭、烹茶、焚香等诸多杂活,了尘大师对这过分的殷勤,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阿弥陀佛,他再也不想吃咸得发苦的饭菜,再也不想喝苦到掉渣的茶,再也不想睡觉时蒙着被子就怕被迷香弄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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