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预算工期时,发现供应役工们的口粮对清河县财政来说,开支太过庞大,远远超出承担范围,县衙粮仓里的应急米粮,是做赈灾之用,不可轻动。
“大人,不如让百姓自己带口粮,咱们县衙负责那些调派过来的苦役,若承担所有粮食,实在勉强。”主簿刘华提议道。
“恐怕百姓要闹意见,他们不但出力又出粮食,若皆如此,顶多背地里嘀咕埋怨几句。可一旦双方对待不一,势必引起民怨。”马志才摇头持反对意见,想起官府储粮不多,不禁拧巴着眉头。
谭璇一手磨磋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一手轻轻叩击桌案,同样苦恼万分,朝廷的公文压根没提资助钱粮这一回事,报销的概率几乎为零。
若让本县的百姓自带粮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实在太过苛刻,万一中途双方起了争执,动起手来,近万人参与,可不是件小事,方才马志才所虑不无道理。
“咱们县虽小,可也有乡绅大户,假若向他们借粮,诸位觉得可行?”
清河县的良田被士绅占去将近一半,家中屯的肯定有大量粮食,官府出面相求,识时务者为俊杰,谭璇猜测那些人应该不会拒绝的。
“借粮?”坐在下首的一众属官不约而同的讶异出声,他们还是头次听说官府向地主乡绅借粮食的。
凭经验,根据那些人无利不钻的尿性,肯愿意出粮定是有条件的,何况又不是灾荒年。
再说,在对方心中,借给官府粮食,不相信能讨回来的。
“对,借粮!本官亲自写下欠条盖上清河县官印,待度过眼前难关,无论是以粮抵粮,还是以钱抵粮均可。诸位大人若家有余力,理应以身作则。”
借的粮食县衙完全有能力偿还,且不说秋季收上来的田赋。等滩涂的田地垦好,还愁缺了粮食不成,谭璇自信满满。
目前而言,除了借粮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县丞主簿等官吏虽明面赞同县令大人的提议,可内心里仍然半信半疑。
最后在谭璇带头下,纷纷表示愿意从家中匀出米粮支援县城建设。
……
可事情往往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深夜,县衙后院。谭璇因乡绅找各种借口搪塞迟迟不肯借粮之事,烦心不已,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璇,你有难解之事?”明锦被枕边人扰醒,听到耳侧的长叹,摸索着抓住其宽厚手掌,柔声问。
“吵醒你了?是为借粮之事,乡绅霸那么多田地,关键时候连点粮食都不愿意出。”谭璇本不愿提公务上的烦事让明锦一起跟着憋闷,可心里又急又堵,加之最近事物实在冗杂,忍不住想倾诉一番。
“别心急,连祖父都说地方比朝中复杂,你任县令尚未半年,参谋不透那些人在所难免。重利之人,必有所图必有所恐,他们抱团冒险变相胁迫官府,应该不会只为那点粮食……”
明锦微微倾身偎在谭璇肩上,胳膊轻搭在其胸口,言语轻柔,引导式的帮丈夫分析。
“所图所恐?”谭璇抓住其中关键,默念几遍‘所图所恐’四字,突然,脑海中如灯花炸裂明晰起来。
是了,说来说去,他们无非担心自己的地位、利益受到冲击。
九龙江周围的滩涂一旦围田成功,那将是数万亩沃野,一旦分配给无土地的百姓,乡绅的剥削对象骤然减少甚至消失,他们怎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自己想出的借粮方法,或许正中某些人的下怀,用此事拿捏官府,提出交易条件,更甚者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游说哪位官吏。
谭璇想通透后,不由开始懊悔,自己太鲁莽了。明知官府与乡绅之间的关系向来暧昧不清,实施策略前,还不将后果考虑清楚。
此次本该有多远撇多远,结果可好,非要往人间怀里扑。
“唉,瞧我这脑子。竟没往关键处想。娘子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经明锦提醒,谭璇找到了事情的症结,心里暂时轻松些,拥紧妻子,想要说赞语,发现怀里人儿呼吸绵长早已睡熟,俯首轻啄其额头,不再多想阖眼入眠。
磨叽不肯痛快借粮的乡绅大户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谭璇自然不会如他们的意。
既然提出“借粮”一法,索性继续进行下去,能向士绅借,便能和其它人借。
于是谭璇一边给知府大人写求助信涵从闽府处借粮,另一边跟清河县百姓借粮。当然无论知府还是百姓,言语措辞皆非常恳切。
问百姓借粮,完全属自愿行为,不强逼,到时直接从秋季田赋里扣除。
而知府那谭璇不想错过,信笺里,先从民生大义谈起,再又隐晦表示努力为知府大人做政绩。
在清河民众掀起你一石我一斗的热烈借粮狂潮中,建塘围田工程终于要开始了。
令谭璇没想到的是,开工前夕,闽地知府清河郡知州陪同南方转运使,三巨头齐齐赶往清河县莅临指导,一时整个县城万人空巷,无人不觉他们清河马上要发达起来了。
谭璇点头哈腰紧跟身侧,为了以后在政务上能施展开,适时的马屁几句,哄上司高兴。
“子瑾,咱们清河县要出名了,连龚大人都知晓九莲山的兰草好。”接风晚宴上,推杯换盏间,知府李大人态度亲切,满脸堆笑地同谭璇寒暄,眼神中似有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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