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便说:“谢谢你了,林琳。”
婶婶说:“一美啊,快带林琳去洗手,过来吃饭。”说着,走进了一美房里,把一美书桌前的椅子搬来,又把书庭椅子搬来,又走进主卧,把梳妆椅搬来,这才凑够了八张椅子。
待林琳坐下,小姑问:“是同学吗?”
一美说:“嗯。”
小姑便来了一句:“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哎。”
饭间,婶婶给林琳夹菜,林琳一一接过来。
之前一美便发现,在家里,林琳总吃得更多,也更荤一些。在食堂,恨不能两口便饱了,五口便撑了,且一口肉不吃,但在家里,竟可以吃下一小碗米饭。婶婶时不时给林琳夹一个鸡翅,一块排骨的,林琳也都吃下了。
一开始,一美以为是婶婶盛多了饭,林琳不好意思剩,婶婶给夹菜,林琳不好意思不吃,于是硬生生吃下去了,于是有几次,还忍不住要说——不想吃就别吃了。只是暗暗观察林琳的神色,又没有硬吃的厌恶之情。
一美对婶婶提及此事。
婶婶也说:“对啊,人吃得好着呢。”
一美便描述了一下林琳平常吃饭,是个什么德行——面对一盘饭菜,眼睛半睁,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手肘立桌上,拿筷子的手高贵地耷拉下来,拨拉餐盘上的饭菜,恨不能一粒米一粒米,一根豆芽一根豆芽送嘴里。
末了,还拍了婶婶一个马屁。
说一定是婶婶做饭好吃,林琳才吃得多的。
婶婶听了,十分受用。
…
由于桌上人多,大家吃了饭,便陆陆续续离席了。婶婶吃饭慢,且饭间一直在照顾其他人,给人夹菜,给人拿餐具、拿水,于是最后,只剩婶婶与一桌子残羹冷炙。婶婶默默吃完,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筷堆洗碗池里,便准备先刷一刷螃蟹,趁它活着,先把它蒸了。
婶婶找出一支牙刷,戴上手套。
弄完,婶婶低下头,怔怔看着箱子里的螃蟹——钳子、腿都绑住了,但身上尖刺根根林立,婶婶看了好一会儿,总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姥爷看在眼里,走进来问:“刷螃蟹吗?”
“嗯,趁它活着,赶紧把它蒸了。”
姥爷便说:“我来吧。”
婶婶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来我来。”
姥爷不再说了,把螃蟹拿出来,放进洗碗池,一边冲水一边说:“螃蟹身上刺儿多,别扎到手了,我皮糙肉厚,扎到也不怕。”说着,把自己手上的老茧,展示给婶婶看。语气、举止间,竟有一种婶婶小时候,姥爷对婶婶的温柔。
一瞬间,像回到小时候。
姥爷手拿一把尖锐的刀,在洗碗池杀鱼,池子里满是鲜血。小小的她垫起脚,扒着洗碗池的边,站在一旁观看。姥爷每一个动作,都叫她惊心动魄,她吓得眼睛一眨一眨,总忍不住说:“爸爸,你小心一点呀!”
而他说:“没事儿,爸爸我皮糙肉厚!”
忽然间,婶婶忍不住鼻头一酸,也不知为什么。
什么亲女儿、亲老公…
全是白眼狼!
全家上下,最关心自己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婶婶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来我来。”说着,要夺回牙刷,只是姥爷不肯放手,婶婶说,“我来,您去看看电视,跟书庭说说话。”
说到这里,姥爷又感慨了。
孙女大了,也不爱理自己这老东西了。
这几天,也只有电视机陪着自己,家里人手一个智能手机,遥控器都懒得跟自己抢了…
两人正僵持着,叔叔走了进来。
刚刚在客厅看得七七八八了,明白什么情况,便说:“我来吧,爸,您去歇着,看看电视、喝喝茶。”说着,拿来姥爷手中的牙刷。毕竟让老人家干活,而自己歇着,不太像话。
这一次,姥爷倒舍得放手了。
把牙刷给了叔叔,自己到客厅坐下,看电视。
叔叔拿起牙刷,开始卖力刷了起来。
婶婶在一边“冷眼旁观”——自己二十岁认识他,到现在,孩子都十八了,这人进厨房的次数,加上什么做饭、洗碗的,十个指头就能数的过来。每当自己说累了,不想做饭了,这个死人,就跟逮着机会似的,立刻拿上皮夹,穿上衣服,说:“走,书庭,走,一美,下馆子去!”而从不说自己帮着做一做。
连炒个鸡蛋,煮个面都是稀奇!
书庭那死丫头,还跟着一起起哄:“耶!下馆子喽!”
婶婶:“…”
婶婶嫌饭店大油大盐的,吃了不健康,也不卫生,关键价钱还贵——原本盼着老公能帮一帮自己的,但最后,也只能是自己做了。
于是,婶婶忍不住酸了叔叔一句:“哟,大领导还刷螃蟹呐?”
“那是!”说着,叔叔更卖力地刷起来。
婶婶又酸了一句:“大领导不得服务员把螃蟹都刷干净了,蒸熟了,剪好了,醋也准备好,旁边再来一小美女敬酒,才动动筷子啊?”
“不的,家里你才是大领导。”
“切!”婶婶狠狠翻了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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