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说:“行,我现在回去。”
挂了电话,婶婶问:“怎么了,孩子哭啦?”
“嗯。”说着,小姑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钱包举在手上,问大家,“吃好了吧?吃好了我去买单。”
叔叔打了一个饱嗝,说:“去吧。”
小姑便下了楼。
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也纷纷起身,下楼。
于是,就这样散场。
走出饭店,一美上了车,小姑父和叔叔则在饭店门口抽烟,又闲聊起来。周小明自己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面画画,画得一身灰尘。小姑则把婶婶拉到一旁说话,一边说,一边注意到周小明,又骂:“周浩然!我□□祖宗啊!你看看你那白色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回去你自己洗!要不让你奶奶给你洗,我可不给你洗。”
周小明不听,继续玩自己的。
就这样,大家在饭店门口又拖了好一会儿,孩子奶奶又打了电话来催,小姑这才拖起蹲在地上的周小明,上了小姑父车,摇下车窗喊:“周明儿!快点儿的,你儿子又哭了,谁都哄不住,再哭嗓子要哭劈了。”
小姑父这才匆匆与叔叔道别,开车回家。
叔叔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而后在垃圾桶碾灭了烟头,上车,说了句:“回家!”
回到家,时间竟已是晚上七点。
大概是夏天的夜黑得晚了一些,于是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后知后觉。
一美洗了个澡,换上一条墨绿色吊带睡裙,头发吃到半干走出来,客厅里,叔叔婶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美回屋往脸上拍了点东西,便走出来,在叔叔婶婶中间坐下。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
其实晚上三人一起坐在沙发看电视,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只是离别之日将近,大家嘴上虽不说什么,每天洗了澡,却又不约而同到沙发上坐下,期待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等一美坐下,婶婶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一美半干的头发,一直温柔地望着她。
顿了顿,轻声说,今天小姑给拿了二十五万块钱。
一美本是郑家的孩子,小姑自己也有抚养的义务,只是这些年来,小姑一直自顾不暇,不给叔叔婶婶添乱便不错了,何谈帮忙。如今一美出国,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便贴补一点。知道少了,也一直犹豫是拿三十万,二十五万,还是二十万,最终选择二十五万,毕竟家里两个孩子,再加一个周明一个自己,各个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儿,家里常常留不住什么钱,叫婶婶先收着,下次有机会再给。
小姑总是如此。
看似没心没肺,但关键时刻,又总是叫人感动。
婶婶说,最近汇率下降,等过段时间回升一些了,一起给一美打过去。
…
这两个月,是一美重生以来难得闲散的岁月,只是很快结束。
八月中旬,一美飞往上海。
在姐姐家住了两天,两天后,便踏上了出国的征程。
前一天,婶婶便发来视频一直嘱咐,叫一美把东西收好,不要落下,把手机充好电,带好钱包,尤其护照。
姐夫给了一美一千刀的现金,叫一美到了美国,下了飞机,万一又什么状况可以应急使用。
第二日,姐姐姐夫把小宝丢给奶奶,送一美到机场。
因为行李额,一美带的东西不多,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小登机箱而已,大部分都要到了那边重新买过。
时间早了一些。
姐夫带姐姐一美到了咖啡店,点好咖啡给两人,自己拿上一美的护照和行李,去办理值机托运,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坐下。喝完咖啡,时间差不多了,姐夫起身说:“走吧,还得办出境,之前出过国,应该知道吧?”
一美说:“嗯,知道。”
姐夫便推着一美的登机箱,把一美送到安检口。
临别,一美又与姐姐拥抱了一下,而后摆摆手,互相道了句再见。
…
那一日的天空晴空万里。
一大片的蔚蓝色,干净清澈,飞着飞着,又路过云层,向下望去,像是整个世界都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花,让人想跳下下去,在上面蹦跳,玩耍。
一美坐在靠窗位置,打开舷窗,静静望着窗外发呆。
也曾想象过这画面。
离别的不舍,前路的未知,光是想象,一美便忍不住落泪,常常躲在被子里哭,只是当这一日真正到来,内心却无比平静。
窗外的光,亮得有些晃眼。
一美拉下舷窗,准备小憩,只是刚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有一句话显现。
如果提前了解了你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前来。
然后忽然一下,禁不住地潸然泪下。
这一路走来,太多的艰难困苦,太多的苦苦挣扎,好在她已经勇敢地挺了下来,也收获了本该收获的一切,何其有幸。
一美身子瑟缩了一下,紧跟着,便有两滴清泪滑下,之后便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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