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谢蘅应声走过来,立在一旁帮他研墨,微生羽画的是山水,巍峨绝壁,犹如天渊。
她只是一瞥,移开了目光。
微生羽画完这张画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他取来火折子,烧了画。
“成王殿下,为何要烧?”谢蘅不解地问道。
“不满意。”
微生羽手中的画化为了灰烬,只余下手中发烫的一角,他走回案前,开始写奏折,淡淡地说道:“继续。”
继续?
谢蘅的腿有些麻木了,可还是得继续研墨,她意识到微生羽不能杀了她,却有办法折磨她。
世人害怕微生羽不是没有道理的,光她看微生羽写的奏折,不是上书贬谪官员便是流放其家,女眷孩童充为奴隶。
——竟包括出过三代阁臣的李家。
她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惊惧,很快便藏住了。
她一直从未时站至亥时。
微生羽开口让她走的时候,她的腿已经僵硬得无法移动了,手腕也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回宫。”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夜色已深,侍人点了灯走在前头。
映着月色和灯光,叠鹤宫逐渐出现在了她眼前,她进了自己的宫殿,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可是她还没踏进几步,几个宫人哭着跪在了她面前,季芙也苍白着脸出来迎接。
其中一个宫人垂泪道:“郡主,阿栀和阿乔的右手没了……”
阿栀和阿乔是帮她抄《魏文经》的宫女,谢蘅怔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手没了是什么意思。
“我要去看她们。”
微生羽是杀鸡儆猴,是她的错。
谢蘅逼自己冷静。
“郡主,别去。”季芙颤抖着手拉住了她,“已经请了医者,您就不必去了。”
“我要去。”谢蘅沉声开口。
到了宫女住的屋子,两个人紧紧咬着布团,不敢叫出来,右臂缠着的纱布渗出血丝,明显短了一截。
谢蘅闭上眼,又睁开眼:“我会带你们去淮园,照顾你们。”
“这儿是两封金子,收下。”她除了许诺,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多谢郡主。”
她们费力地开口。
“好好养伤。”谢蘅复杂地望了她们一眼。
谢蘅走向门边,身边的侍人替她关上门时,她忽然问道:“你说,她们会怪我吗?”
侍人一笑,有些羡慕地开口:“她们该高兴哩,如果不是没了右手,哪里会得到这么多金子。”
谢蘅仔细看着他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这世道,人如草芥。
谢蘅抿了抿唇。
“把所有人召到主殿。”谢蘅冷声道。
“是,郡主。”
侍人低头道,他从来没见过郡主这么生气过,叠鹤宫今夜怕是不太平了。
他想的也没错。
谢蘅端坐在主殿上,季芙欲回避去东侧殿,谢蘅拉住了她,叠鹤宫三十来个宫女侍人跪坐在了她面前。
“是谁把《魏文经》的事告诉了成王?站出来。”
谢蘅垂下眼:“没有人站出来是吗,那就像阿栀和阿乔那样,留下你们的右手。”
“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机会。”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者,你们也可以揭发别人。”
她的话音一落,偌大的主殿悄无声息,静得连根针掉的声音也能听见。
她等着一刻钟慢慢过去。
叠鹤宫有眼线,但他们一定不是铁板一块,她要做的就是从有真有假的信息中找出这些眼线。
终于,之前陪着他进去的侍人忍不住了,他站起来:“郡主,我有话要说。”
“你随她进去。”
谢蘅指了指内殿:“有劳芙姐姐了。”
季芙受宠若惊地站起身:“郡主……”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交与她,季芙心中百感夹杂,谢蘅待她真心,她待谢蘅却是有隐瞒的。
谢蘅冲她微笑。
季芙只好取了纸笔进入内殿记录,等侍人走出来,有更多的宫人站了起来,一一进入了内殿。
等三十多人的话语记录完毕,谢蘅对季芙说了句多谢,开始看笔录。
真正的大鱼是抓不出来的,几个人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宫女。
——一个推出来的替罪羊。
她单独叫出了那个宫女。
“说,谁派你来的?”
宫女慌忙跪下:“郡主,我是冤枉的。”
“冤枉?”
谢蘅低头一笑,站起来:“那你跟我去你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搜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宫女面上浮现出一丝慌乱,可依然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郡主,我是冤枉的。”
听了她的话,谢蘅敛了容色:“你不愿意去,也有别人陪我进去搜一搜。”
“你现在承认,我不杀你,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谢蘅冷冷地说道。
就在她转身进入主殿之时,那名宫女跌坐在了地上:“我说!是……是谢二小姐,她要我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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