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点点头,“我知道了。”
……
正阳看似闲来无事正在家猫着。
有时候啊,人真会因为一两个微不足道的美好暗暗渴望一个巨大的负面。比如,因为想有机会用一下图案撩骚的Z打火机而渴望抽烟,又比如因为一个火炉而喜欢上京城这冷死人的冬天。
正阳怕冷,
他怕冷归咎于他母亲这边的遗传,
他母亲生在夏威夷,长到十四才回国,十四岁前就没见过冬天。
还记得京里夏日里最热的日子,正阳率一众玩伴去龙潭湖野泳,下水没几分钟,上来,面朝下最大面积地平摊在水泥湖岸,后背最大面积地接受阳光,两瓣小屁股还是冷得筛糠一样颤抖,仿佛一条刚从湖里打上来的大鱼。怕冷呐……
这会儿,正阳正裹着军大衣在园子里烧蜂窝煤的火炉。他冬天只要在老家呆着,就有他专门烧火炉的屋子。他不爱空调地暖什么的,偏爱火炉,也是一种情趣。
伺候火炉可是个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活儿。炉子安放到屋子一个角落,烟囱先向房顶再向一面墙蜿蜒而过,最终探出屋外。烟囱在屋外的一端要安个罩子,防雪防尘。烟囱在屋里的一段要逐节密封好,否则一觉醒来,定上天堂安置了。
为了伺候炉火,你还得自制一些钢铁工具,夹煤的、捅煤的、掏灰的、钩火炉盖儿的,其中捅煤的钎子也可以拿去滑冰车用。蜂窝煤呢,有两种,一种是主流,数量多,含煤少;一种数量少,含煤多,贵,用来引火,先放在煤气炉子上烧着,然后放进火炉最低层,最后再放上普通蜂窝煤。蜂窝煤烧尽,要从下面捅碎,煤灰随重力落到炉底,用煤铲掏走,再从炉子上面加一块新煤。
这套,正阳已经很熟练了,从不假他人手。
有时候他老子远远观望着,心里还不是叹,我家老几辈子没这精细过日子的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畜生这会巧享受……
炉火噼里啪啦,没阻着正阳的听觉,
忽闻争吵声,弓着腰夹煤的正阳往上一瞅啊,听着是大哥的声音咧……
正阳回过头来,继续把煤加好,
烧暖了,
叫警卫员过来把炉子端进自己那小屋,他自个儿军大衣一裹,往楼上走听墙角根儿去了。
第292章
这事儿一听,还真他妈带劲儿。
正阳两手互捅袖子里蹲门角那儿听的仔细。
“爸,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怎样了,他是谁,他是和家人!”
“和家人又如何,我相信元首在这类事情跟前也一定非常讲原则,他要不是一个这样公私分明的领导者,也不值得您忠心耿耿跟随他这么多年!”
“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必须按这么办,多说无益,你出去吧。”
“爸!”
而此时,蹲门口的正阳早已下了楼,改蹲门廊前像在逗鸟儿。
不一会儿,
他哥下楼来了,
脸色很不好。
“哥,”正阳讨好笑着喊他,
海阳看他一眼,根本没想搭理他的样子,继续往外走,“哥,哥,”正阳起身拉住他,“跟老爷子吵架了,咳,别生气别生气,去我那儿喝酒,我做几道小苏菜你吃。”
海阳这时候哪有心思光顾他这“无事可做”“只会吃喝玩乐”的畜生弟弟,“哎呀,我有事儿!”扯开胳膊就要走,挺不耐烦。
正阳两手都捉着了不肯放,还嬉皮笑脸的,“有个东西得还你呀,要不给酸梅了哈。”
真正儿是个人都有软肋,这一听“酸梅”,海阳是又恨又气地睨向他,正阳松了手,两手还投降似得举着,依旧笑逐颜开,“真的,诚心诚意请你喝酒。”
弟兄两来到他那生着炉子的小屋。
都是顶级的公子哥儿,事业心是一回事,生活品质肯定谁也不会真比谁差。
海阳对于侍候火炉的兴趣不大,但是对于炉火的兴趣也很大。
炉火当然能烤火,而且炉火比空调好许多,不硬吹热风,而是慢慢做热交换和热辐射,暖得非常柔和。从脆冷的屋外进来,把千斤厚的棉衣一脱,一屁股坐在炉火旁边的马扎上,面对炉火,像拥抱一个终于有机会可以拥抱的女神一样,伸出双臂、敞开胸怀,但是又不能又不敢抱紧,哪怕不抱紧,很快身心也感到非常温暖。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海阳从心底而言还是佩服他这畜生弟弟的,享受是顶级的,关键是,也会亲手捯饬。
跟他哥暖呼呼地聊着,正阳真亲手做出一桌地道“小苏菜”出来,海阳这方面虽没有他弟精通,可也不是一窍不通,“小苏菜”很多出自从前当地“缙绅之家”的私厨,很是精益求精。它的“食不厌精”,实在令人发指。苏地女作家朱文颖曾说:“在苏式的精致里,有些已经完全脱离了日常生活的真实需要。”这种脱离了日常生活的真实需要的菜肴,已近失传的蟹粉菜中之极品“秃黄油”应算一道。
看看,他家正阳,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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