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怎么个不分场合?”
——
另一边帐篷里。
裴于亮半靠在睡垫上,听尚峰汇报今天去五道梁补给的经过。
“你说你们刚到五道梁的关口就被拦下来了?”
尚峰点头:“是啊,路口有交警盘查行驶证和驾驶证。”
裴于亮勾了勾唇,全身懒洋洋的:“那个交警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尚峰有些为难:“我就是记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您形容啊,我那点水平,也就小学毕业吧。形容长相还只会用国字脸鸭蛋脸,宽宽的眉毛和红红的脸蛋……”
他有些害臊,摸了摸后脑勺,讨好地端着在桌上晾凉了的速溶咖啡递给他:“裴哥你喝,已经不烫了。”
裴于亮笑了声,盯着尚峰看了半晌,才接过纸杯:“你倒挺有意思,那个曲爷刚才在车上可是跟我告状,指桑骂槐地说我治下不严,你沉不住气,拿刀威胁她。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
他吹了口热气,眼神瞥向坐在帐篷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允,笑得意有所指:“我要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她和阶下囚有什么两样?”
尚峰跟着讪笑。
——
“别的呢?”裴于亮低头,呷了口咖啡,再抬眼时,眼里的精光半掩,像藏在暗处的狩猎者,蠢蠢欲动。
曲一弦明知这是傅寻的激将法,自然不上当。
她扬了扬草图:“正事还没说完,按你所推测的,裴于亮虽然默许彭队来营地和他私下见面,但并没有放下防备。这说明,裴于亮没有说谎,他告诉我们的事里,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傅寻从善如流:“哪一半?”
“有交情是真,交情匪浅也是真,裴于亮说的彭队指使他去陷害王坤也是真的,如果裴于亮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失去了彭深的庇护,他也不至于在西北待不下去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边界线。”且不说路上是否顺利,就是边界线,边界巡防力量就够他吃一壶的,哪有人触犯了法律,犯了罪,还想轻易脱身的?
“是。”傅寻颔首,赞许道:“裴于亮既然愿意和彭深私下见面,说明彭深手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现在能让惊弓之鸟的裴于亮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见面的,除了和他有关的消息外,没有别的。”
曲一弦僵坐着没动。
她和傅寻,都是极其理智冷静的人。否则这么凶险万分步履艰难的局面,也不至于走得如此稳当。
她知道傅寻下面要说什么。
彭深手里能让裴于亮感兴趣的消息,除了内部的行动消息以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彭深很有可能出卖了她和顾厌,把具体的行动计划透露给了裴于亮。裴于亮为了检验真假,会心甘情愿走一趟。
否则,她就是那颗绑在他心脏上的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与其一路上担惊受怕,时时防备她设下的陷阱不如一次解决。何况,彭深要想和他交易,除了消息自然也允诺了别的,裴于亮未必没有安全撤退的后路。
彭深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他怕裴于亮被警方抓捕,会狗咬狗,咬出一堆有关他不堪的事。
彭深最重名声,他不会容许他靠着救援队攒下的慈善名声毁于一旦,也舍不得今时今日社会政府给予的嘉奖和不知内里深浅的群众加诸于他的荣耀。
更或者。
他还有更害怕因此被抖漏出来的事——江沅。
想到这,曲一弦一个激灵,浑身跟坠入了冰窟似的,冰一阵冷一阵。
她压下眼帘,遮住了眼中全部的情绪,那些翻涌的,覆灭的,沉淀的,全如抽丝般,一缕缕弥漫在眼底,像沉入湖中的碎石,渐渐迷了方向。
半晌,她才哑声开口道:“如果真是我们想的这样,这个局,怎么解?”
——
尚峰眉心隐蹙,他做的极有张力和分寸,那一蹙既分的欲盖弥彰感几乎让裴于亮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沉声,一字一句,几近诱哄:“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尚峰抿唇。
半晌,他似挣扎不过般,颓丧为难道:“小曲爷有威逼利诱,让我……”
他顿了顿,似难以启齿:“让我替她保密一件事。”
角落里的江允,下意识一抖,她压着脑袋埋在膝窝里,只一双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短暂的安静里,裴于亮喝咖啡的声音直接又粗犷,带着粗糙的不讲究。
尚峰咽了咽口水,说:“她见了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个车队副领队。”
“离开前,还特意去一家宾馆门口买了水果……像是借着买水果,找水果店的老板帮她找人。”
裴于亮一静,坐正了些:“说详细点。”
“啊?”尚峰迷茫:“别的没了,进五道梁以后,除了这两件事,一切正常。”
尚峰平时就蠢笨,需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裴于亮不疑有他,只冷笑道:“那位素来有手段,既然能让你发现,她就有把握能做到让你守口如瓶。你能回来告诉我,算是忠心。”
他拂了口咖啡的热气,慢条斯理地道:“那家宾馆是不是叫悦来?”
尚峰回忆了片刻,顿时背脊冷汗直流,脑门发热。
他抬头,结巴道:“是、是是悦来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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