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心仪与他,要不是他不得好死,她也不会改名换姓,更不会来到上海滩另谋出路。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报仇,可是,到底要找谁报仇?是将他们一并收押的齐昱,还是挑唆师兄刺杀苏淳严的革命军,又或者是乘机放水由着杜坎去做刺杀行动的江孝全,再或者是找到苏淳严或者苏郡格讨回公道……
时间是最磨人的东西,磨着磨着就把人的初衷,人的锐气给磨干净了。
对镜自怜,就像这镜中人的一脸沧桑和淡漠,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天真稚气,就看这一对说眸子,早就已经蒙尘,世态炎凉看得多了,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清澈透亮。
今晚又是平润班的四郎探母,这一出早年在晏泽坊里是度看的拿手好戏,他的当初其实并不深谙武生,看家本领乃是须生,可是为了刺杀苏淳严便非要加戏一出《挑滑车》。
《四郎探母》成绝响……
突然杜莲娥沉下了眸子,一把将镜子按在了桌子上,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把脸上的浓墨重彩全部抹花,径直脱下已经穿好的戏服,转身就净了脸,将方才的美娇娥登时抹杀干净。
班主和一众演员们这边都要候场了,怎么突然就没有了铁镜公主?
“换装。”杜莲娥吩咐跟班。
“是,换谁?”
“杨延辉。”
鸦雀无声再加目瞪口呆,都见识过杜莲娥的女装旦角,老生?头回听说。
深知杜莲娥的强势,于是谁都不敢吱声了,可心里都担心着万一要是砸锅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啊?是不是又要回到原来要解散的地步了?
算了,反正也都已经开始换了,再说又不是没有差点解散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合好散呗。
第336章 叁叁陆·凤楼人去箫声住
一起准备就绪,杜莲娥整个人都深深的藏在厚重的妆容和戏服里面,这像是一个盔甲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装了起来。
站在幕布后面,透过缝隙,她看得清清楚楚,台下站着的,坐着的,包厢里的,八仙桌旁的全是人。自打和庆班跟云享社之后,上海滩很少再有哪个戏班子是能独占鳌头的,他们平润班而今是坐的头一把交椅。
“你哆嗦什么?”杜莲娥一把握住身旁铁镜公主的扮演者的手,温红红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杜莲娥。“你试着平润班里跟我最像的,最合适的铁镜公主,除了我,你是不二人选,有我在不用怕。”
“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温红红赶紧缓下来起伏不定的心情,她怎么能不怕?一直都是只跟着跑龙套的,而今台下这么多的人,万一演砸了,可怎么给平润班的人交代。
“不是尽力,是正常发挥就好。”杜莲娥给温红红的目光全是鼓励,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本来要演杨四郎的男演员那一脸的不服气,低声在温红红的耳边说道,“你难道就想一辈子跟着跑龙套?不想成名,成角儿吗?”
看着杜莲娥的目光,温红红认真的点了点头,顿时有了底气,重新抖擞了精神,按下心中各种不安和杂念。
安楚辰在上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两个月,后天的车票就要回北平了,今晚上白举巽请他来平润班看戏,恰好就是这出杜莲娥的《四郎探母》。
包间里还算是清凉些的,有风扇时不时的送来薄风,安楚辰端了茶杯撇去浮沫,与白举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喝茶,等着开锣。
天气本就热的不饶人,这会儿又挤得楼上楼下满满当当的全是人,白举巽一路看下去,只觉得憋闷不已,吵吵嚷嚷的叫人也烦躁了些。可是在看安楚辰的表现,倒是很有闲情逸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真是沉得住气。
本来白举巽还怕安楚辰会觉得沉闷无趣,万一在这里待烦了。这样看来,自己的担心还是有些过度了。同样都是安家的人,这兄弟两个倒是相去甚远,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比安楚宏要随意的多,合作自然也顺当。
其实白举巽不知道的是,安楚辰本就对戏曲之类的真是不怎么上心,他虽然也觉得吵闹了,可入乡随俗一般反而觉得有意思。从小跟着哥哥一起看戏,也没有觉得有趣过。反倒是现在看着下面的民情俗事,很是自由自在。故土一别,而今看什么都是新鲜有亲切的,所以耐得住这份性子,忍得了那么重的暑气。
“当啷”一声,终于开锣了。
白举巽这才安生下来,跟着所有的人一起闭嘴等戏。
台上的两个人一出来就赢得了满堂彩,蹡蹡锣鼓做点,杨四郎与铁镜公主眼神流转之间全都是家国爱恨,情义恩仇难以两全的分分合合。
安楚辰却突然眯起眼睛,手指在额角轻点,他看着台上的杨四郎和铁镜公主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出戏,他不是没有看过,当年北平的晏泽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一出《四郎探母》更是红通半边天,杜坎也因此得名四爷,他的杨四郎恨不得是已经还阳人间了。
只是刺杀苏淳严的时候,他不是被绑在自己身上的炸弹给炸的四分五裂了吗?那么现在台上的这个人是谁呢?
不对,这个人一定不是杜坎,看看这个身量,与杜坎相差甚远,顺手抄起一旁的望远镜,安楚辰仔仔细细的看着台上的杨延辉。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隔得有些远了,怎么都瞧不真切。今日看着外面的牌子上写的就是杜莲娥《四郎探母》,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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