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鹏捷得到消息,骂娘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然出了指挥部,领了个警卫排就冲了出去。
孙夫明跟在他后面又是追又是喊也全然徒劳,这个时候要是苏郡格在就好了。可现在她正因为胳膊被炮弹皮嘣伤在后面正上药呢。
等苏郡格回来就见孙夫明跟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似的急得上蹿下跳,“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怎么脸上也伤到了?”
左脸颊上贴个纱布,右胳膊被绷带掉在脖子上,看上去就跟她真的上了战场和别人拼了一架似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伤在脸上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结果军医擦去了外面的泥巴才看到腮上是被划伤了。
“薛叔呢?”察觉到了气氛有差,苏郡格开口就问薛鹏捷的去向。
“偷袭永平镇不成,一个骑兵营全军都搭进去了。薛司令得了消息开车跑出去了,这都两个小时了,也没有消息,把人急死了!”
“带的什么人?”
“就一个警卫排跟着呢!”
苏郡格傻了眼,薛鹏捷这个急脾气,他这不是奔死去的嘛?!
“没有人接应吗?”
“去了没有消息呢,现在正全力进攻永平镇,这下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一定确保薛叔万无一失。”
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要发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定律,文老七带来了薛鹏捷阵亡的消息。抬进来的是两副担架,其中一个正是薛鹏捷,而另一个,当孙夫明抹去他脸上的污渍,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薛鹏捷的小儿子——薛梓川。薛鹏捷三个儿子,老大死在战场上,老二又疯又傻,最后自杀身亡。这个小儿子薛梓川是他快三十了才有的,好容易长到十八九,一表人才,还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给说了门亲事,才和人家姑娘见了一面,这人就又没了。那时苏淳严问薛鹏捷你怎么舍得把这根独苗又送到军队里?薛鹏捷说,大帅,男儿生当为人杰,我薛鹏捷就没发现除了军队以外能建功立业的地方!能让老三进来当骑兵营营长,那是大帅瞧得起我!瞧得起我们家梓川!
苏郡格跪在薛鹏捷的尸体旁,良久,是她提议让骑兵营偷袭的!是她把薛梓川送上的黄泉路!薛鹏捷,薛叔,他与自己来说与父亲无异,眼眶发红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来。强迫把眼泪咽回去的感觉就像是生生噎住了一块大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特别的想捶胸顿足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第124章 壹贰肆·思君一度一登楼
北方乱的一塌糊涂,难民跟潮水一般往南方涌来,几条铁路线都是人满为患。齐昱没有那个闲功夫耗着,便乘船从上海出了港直奔大沽入天津进的北平。到了北平后却只瞧见了刚能半躺起来的苏淳严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傅含秋。苏郡格不在,他立刻心乱如麻,刚刚松了手的箱子马上又拎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前线。”
傅含秋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这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又转身走人,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落忍,可是薛鹏捷已死,苏淳严又重伤未愈,她一个女人家在前线作战,再怎么厉害也得有个男人依靠才好。
在战场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场面苏郡格还是觉得心中的恐惧难平,让她的整个人都有些失常。那时得知简奉仪被烧死,她就对杀人这件事十分介怀,而今每天那么多条人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她来不及感慨,来不及梳理自己的心情,只有强迫接受,强迫习惯。其实多少次她都想嚎啕大哭,或者远远逃离。身心俱疲到了极限,苏郡格就会去用凉水擦擦脸,她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再撑几天或许就好了呢。
三天三夜永平镇久攻不下。那场暴雨后这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夹杂着湿气就跟在蒸笼里一样,那热气都要把人给蒸熟了。就在这样的一个静坐着都会被热气烘熟的天气,却要打仗,而且是攻坚战。
所有人都知道,打到这个份上,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大小姐,去眯一会吧,都好几天没有睡了。”孙夫明劝她。
“没事,我也睡不着。”就这振聋发聩的枪炮声,能睡着才怪。
就在此时,警卫员进来报告,说是齐昱到了。
苏郡格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心慌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孙夫明对她说:“大小姐,去看看吧,这里我盯着呢!”
木讷的点了点头,苏郡格出了门,想见也不想见,脚步有千斤重,似是迈不开腿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紧张呢,这种感觉就和近乡情怯一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走到门口时有卫兵帮她推门,迎面就看到齐昱坐在一把藤椅上,见她进门赶紧迎上,人还没站稳,门还未掩上,他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拥抱紧到让人窒息,苏郡格的伤口未愈,正好挤到痛处,便缩了一下。
齐昱察觉,这才松手。“让我好好看看。”
短发,消瘦,负伤,这个绝代佳人早已被这场战争折磨的不像样子,心疼与酸楚同时涌来,齐昱又把她揉进怀里,喃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郡格皱皱眉,这样的一个怀抱确实温暖,且让人留恋。此时此刻,彼时彼刻,她一直都缺少这样的一个怀抱,好让她在初入战场只是心里有一个寄托和慰藉。血淋淋的厮杀,疯狂的轰炸,现在的苏郡格终于明白傅含秋的担心,她说的没错,战场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打仗更不是女人能干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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