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说不是呢?粟融星性格这么不招人待见,啥啥都不好,唯独有一样好,有个好哥哥!”
“你们知道个啥?仅仅是妹妹,粟融归能这么好?”
“那还怎么的?”
“你们不知道?粟融星又不是他亲妹妹!”
“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姓,一家人!”
“那有啥?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真要在一起的时候,粟家解除跟粟融归的关系不就得了,恢复粟融归自己的姓,听说粟融归原来是姓许的!”
“哇!我说呢!粟融归对粟融星百依百顺到了这个地步!原来是这样……”
涂恒沙突然就不想再走了,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他对粟融星的温柔,粟融星在他面前的娇嗔,心底也发出和女同事一样的感慨:原来是这样……
莫名的酸楚,潮水一样往心里冲。这样的感觉,可真陌生……
她磨磨唧唧回到大办公室放东西的时候,同事还没走尽,晚班同事固然还在,粟融归、粟融星和郝仁也还在。
耳边不由自主回响起同事们的话:“粟融星又不是他亲妹妹!”……“真要在一起的时候,粟家解除跟粟融归的关系不就得了!”……“我说呢!粟融归对粟融星百依百顺到了这个地步!原来是这样……”
心里的酸意再度一涌,她低下头,没有看任何一个姓粟的一眼,快速走到自己桌边,放下东西,习惯性去拿水杯喝水,手一伸,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她的瓷水杯已经被粟融星扫到地上,打破了,此刻正躺在垃圾桶里呢。
她莫名觉得这个时候,她的心也跟那个水杯一样,七零八落的,碎得一干二净。
“郝仁,我走了。”她背上包,跟郝仁道别。
“等我,一起。”郝仁也提起他的电脑。
两人刚迈开脚步,就听粟融星的声音震耳地响起,“粟融归你站住!”
涂恒沙脚步一顿,可这又不是在叫她,关她什么事呢?她心里凉凉的,继续走,只是,粟融星却提起了她的名字。
“粟融归!今天我和涂恒沙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水火不容了!我做不到晨江有她无我,有我无她!但是粟融归,你必须做出选择!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你的身边,有我无她!有她无我!选我,就留在这里别动!选她,就跟她走!”粟融星此刻站在粟融归身前,手指指着涂恒沙的方向。
涂恒沙回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融星……”他叫她的名字,目光越过她看向涂恒沙。
粟融星哭了,扑进他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不许你走!不许……我七岁就认识你了,我们在一起十八年!我们一起养过的兔子,一起玩过的游戏,一起爬过的树,都不会让你走!你还记不记得小区里最高的那棵榕树,我想妈妈的时候,就爬上去,可是我怕高,我爬得上去却爬不下来,每一次都是你,是你爬上树陪我,陪我一起看星星,再带着我下来……”
涂恒沙眼睛一涩,心尖酸得发痛,“走吧。”
说了“走吧”,却还是等了数秒,也许是不甘心,始终想等一个选择,可她终究没等到追来的脚步声,她加快脚步,迅速离开报社。
她也有过想爸爸的小时候。
五岁,家里血流一地,妈妈躺在床上气息全无的时候;六岁,她踩着凳子擦窗户,从凳子上摔下来摔得一额头血的时候;七岁,她抱着妈妈,亲着妈妈的脸,要妈妈别哭的时候;八岁,看着别的小朋友骑在爸爸肩膀上喊着“驾”的时候;九岁……
从不期待,却也会想如果。
街坊都说,可怜这孩子没爸爸,如果有爸爸多好……
妈妈说,从前,爸爸每天都会买好吃的,从红柳路的东头回家来,如果你爸爸在家……
学校有一棵大树,爬上顶可以看见满天星斗,也可以看见红柳路的东头。
她也曾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爬上树,抱着树丫眺望红柳树的东头。
那是妈妈说的,爸爸回家的路,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看到爸爸回家的一天。她看见的,只有别人的爸爸牵着小朋友的手,在胖爷爷的店里买生煎;她看见红柳路小超市家的小胖儿子,那么胖,他爸来接他还给他背书包,递给他一瓶钙奶;她看见路边的屋檐下,还在上幼儿园的丫丫,给她爸爸头上扎了满头的辫子,她爸爸却还抱着丫丫笑,用胡子扎她的脸;她看见比她低一级的菜菜,走路蹦蹦跳跳摔一跤,她爸爸立即将她抱起来,给她擦眼泪,给她揉膝盖;她看见万家炊烟,灯火初上,各家此起彼伏唱歌儿似的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她看见东头大强的爸爸拎着根棍子出来找人,把大强从游戏厅揪出来揍了几棍子,可转眼下雨了,他爸爸又脱下衣服罩在大强头上……
下雨了,她只能自己滑下树,哧溜哧溜,熟练得像只小猴子,背上树下的书包,抱上才买来的油盐肉菜,一路急跑回家,地湿了路滑,她啪叽摔倒在地,膝盖很痛,可也只能自己爬起来,抱上她的东西继续跑……
她也对爬树有瘾,只是她不看星星,她喜欢看这万家烟火,平凡生活。丫丫笑,她也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好像丫丫爸爸的胡子扎着的是她;大强被揍得嗷嗷乱叫,她还是笑,去摸自己的屁股,想象这几棍子打下来能有多疼;别人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叫回家吃饭了,她心里也这样喊自己:沙子,沙子,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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